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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二子从周 7114 字 2021-07-07

自己比他多的,不过是后世千年的经验教训而已,以前自己苦劝王安石和吕惠卿,他们听不进去,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政治主张没有问题。

可如今新法执行到了第十个年头,除非故意闭着眼睛不看,蒙着耳朵不听,否则该清楚的功过,都已经清楚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苏油就算回朝,也不可能为吕惠卿说什么好话。

朝臣中,旧党认为吕惠卿是“乱法第二罪人”,新党认为他是“废法第一罪人”,皆恨之切骨。

而其他人,上到赵顼,下到士林百姓,都认定他是反复小人,可以说已经凉透了。

现在这些,明面上是朝廷对他的重用,不如说是废物利用和给曾经的国家副总理的一些基本体面。

苏油对吕惠卿的执政能力非常信任,南海规划妥当的路子,再由一个干臣来执行,再好不过。

不过吕惠卿的为人实在是有些那啥,苏油估计他坐稳之后,必然会大力引进闽人作为自己的奥援。

不过好在新州和两浙路直接打交道,苏油则可以鼓动钱家来与之相抗。

政治说到底就是妥协和平衡,南海四路利益,以后必定是本土人士,蜀人,闽人,浙人来瓜分。

不过蜀人懂得让利和双赢,一手拉着皇室这面大旗,一手拉着占人这边土著,还控制着产业上游和发展资金,苏油已经将四路的发展规划完毕,除非吕惠卿不要政绩撕破脸,否则总会给自己几分面子。

毕竟如今的吕惠卿,不再是以前的吕惠卿,而如今的自己,也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 西事

为了防止吕惠卿乱出幺蛾子,苏油还是将之邀请到自己的飞鱼号上,名为款待接风,实则传道受业解惑。

最重要的,是让吕惠卿明白,南海在大宋这个大循环体系中的特殊地位。

这是一个动脉血和静脉血的交换器官,是大宋机体生机活力的重要来源,不能以蛮荒来看待。

政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

以吕惠卿的人品,个人排第一,国家排第二,但是他有一个底线,就是在个人没什么指望的时候,或者满足了个人需要之后,这人也不会破罐子破摔或者耽于安乐,而是会让国家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顺位。

南海的利益不少,吕家都能干出在两浙路占地的事情,相信完全能够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到这片沸腾的商海里来。

对于这些,苏油其实是乐见其成的。现在的南海遍地都是机会,吕家人要发财法子多的是,也不用再用占地那种容易引起御史弹劾的方案了。

飞鱼号上的宴席是精致的,两人边喝边聊,渐渐的,吕惠卿对南海四路的施政关要已然成竹在胸。

对苏油不计前嫌的“政治素养”,吕惠卿也是不得不佩服,终于对苏油拱手道:“明润,对我陕西的举措,有什么看法?”

苏油用公筷给吕惠卿夹了一块鱼脍:“军队合成这个科目,其实我是一直赞同的,但是这个,的确需要专业人士来完成。”

“吕公你的能力,我是非常信任的,哪怕是一时生疏也没关系,架不住你的学习能力太强。”

“但是吕公啊,徐禧,真的是合适人选?我怕他不但不能成功,最后反而会拖累到你啊。”

吕惠卿说道:“明润是否对他有成见?徐禧也是王韶一类的人物。”

苏油摇头:“王子纯考上进士后十年不任,沉下心研究边事,在陕西青唐游历十年,深入各部落,甚至伪装成商人首领,随商队到过夏国。”

“十年时间,利用蕃人的走私通道,不但摸清了各部落之间的纠葛,关系,甚至西军的派系,将领性格,兵力强弱,仓储,产出,生计,地理气候,内外敌我,军情民生,无所不包,无所不明,之后才向朝廷献上了《平戎策》。”

“徐禧这人我不了解,但是就他的履历和章奏来看,能说出西夏不足平这样的话,足见其对西夏根本不了解。”

“我们吃轻敌西夏的亏,还吃得少吗?将这样的人放到西边措置军事,不能不说是巨大的失误。”

“其实朝廷该留你在泾原,调王子纯回陕西协助,一文一武,制衡五路。”

“将徐禧放到夔州,荆南,甚至与吕公你互换任所,来南海也可以,在外在压力不那么紧张,又有军务的地区锻炼一段时间,再观察观察才是妥当。”

“徐禧布衣出身,骤进高位,陛下以为‘为国不计身’就可取,还认为其能力极强,在我看来,还是犯了‘进人太锐’的老毛病。”

“文官按理边事,多喜欢站在战略高度考虑,通观全局,周衡利弊,这本身是优势。但是并不意味着只管战略得当,就一定能够获胜。”

“决定一场战争的胜利的,往往不是木桶上最长的那块板子,而是最短的那块板子。”

“你和徐禧的奏章我也看了,多兵种协同,有一个死结你们都没有解开,解不开这个结,就无法解决西疆的问题。”

苏油是经历过与西夏战争的人,他的话吕惠卿无论如何都不敢轻视,问道:“敢闻高论。”

苏油说道:“你们的办法,的确加强了将领的统御力,至少五千人在一个号令之下行动,减少传令环节,加快反应速度,算是一个大进步。”

“但是吕公想过吗?这五千人里,蕃汉交杂,步骑交杂,缺乏协同训练。”

“步军的行动能力,并没有因此获得任何的提升,而骑军现在却要兼顾步军行动,这不是活活将骑军的行动能力给废掉了?”

吕惠卿说道:“一项变革,必然有得有失。然《孙子》开篇有云: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前三者,人力或不达,其后首重,便是将与法,如何不对?”

苏油笑道:“吕公说的是,然凡事最怕追究不细,只认经史文字为圭臬。”

“所以五事之前那句话,比五事还要重要——‘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那么请问,为了提升将领的统御能力,而牺牲掉骑军的机动性,一得一失已是注定,那这个交换,真的划算吗?”

“细加分析我们就会发现,如果是应对南海四郡,我们的对手基本都是步军这种情况,那么如狄枢密克胜侬智高那般,步军守阵,待双方僵持之时骑军突出,这个交换,当然是非常划算的。狄枢密当时也正是如此,获得了归仁铺大捷。”

“但是放到陕西,情形可能就不然了。”

“西夏军士,本以骑战为主,当年李元昊一日之间,转征百里,接敌三场,三克宋军,骑战之力,堪称天下至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