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节(1 / 2)

苏厨 二子从周 6829 字 2021-07-07

范纯粹说道:“如今西事的局面,已经好过我最好的预期,山北诸地尽入我手,数十年顽敌苟延残喘。”

“明润之功,可谓巨伟。”

“然诸将里边,王中正贪鄙,种谔傲狠,刘昌祚疏阔,高遵裕狭量,李宪粗狂。”

“刘昌祚冒进盐州之举,就是个危险的信号,也就是明润有这个能力制衡他们,否则换做任何一人坐镇,恐怕都是覆军致乱的下场。”

“今昌祚与高太尉嫌隙日深,其难遂解,若诸军不协,恐生他变。”

苏油点头:“近日里便要解决这个问题。”

范纯粹又道:“大军出界,关陕事力单竭,也是明润早做措置,建立兴洛仓,又分数路大仓,加上龙首县四通的私储,却依旧发生了紧急调运,骚动陕西三十万人的大动静。”

“还是那句话,也就是明润有这个能力协调官私,加上之前举荐的毕仲游、沈括、赵济、石勇诸人,忠勤干渥,才把这么烦难的大事儿支应了下来。”

“但是大军久外,绝非良策,如今兴灵未下,贼势尚猖,就如救火于半,不灭终将复炽。”

苏油也点头:“嗯,这个德孺兄也不用担心,接下来诸路会分解兵力,充实地方,前线只留下最精锐坚强的部队。”

“现在粮秣调运已然不是难题,转运也改由招纳的蕃部来完成,同时算是以工代赈。加上几路收缴的伪御仓,已然具备三月之积。”

“山北三路有了范公、曾公、赵公主事,相信很快便会具备自我滋养的能力。内地转运的烦难,很快便会降下来。”

范纯粹点头:“如此甚好。近日京东转运使数献羡赋。陛下命朝廷议以徐州大钱二十万缗助陕西。”

“此皆百姓膏血之余,岂能用作给地方官僚升官的捷径?明润当上奏朝廷,诸路不得以给西路供给的名义,擅自加赋,否则本路得钱诚为有利,可自徐州至边,劳费三倍之甚不说,地方官勒索百姓,怕更是不下此数!”

苏油严肃了起来:“五路大军所用,早已设立了兴洛仓、元丰仓,如今也没有匮缺,六路都转运司,也从来没有向朝廷请求过各路调输。”

“京东路转运使是吴居厚吧?我知道他,理财是把好手,官也升得挺快的。”

“京东路这两年征得赋银数百万,莱芜、利国二地官员自铸大钱,每年可得十万缗收入。又以盐铁赋税之利购置绢品,再以所得资助河东换马牧养,召募牧民养牧马匹,进而安置游民散夫。”

范纯粹说道:“对,就是他,如今又声称要拨出大铁钱二十万缗,支援陕西边关军饷;陛下嘉誉其‘于职分之外,恤及他路,非才智有余不能’。”

苏油冷笑道:“这钱我可不敢要,真要是收了,怕有朝一日被他连累!多亏德孺兄提醒,否则此次西征,还成了酷吏们鱼肉百姓的借口!”

三人都是老油条,眼光也从来不是局限于一时一事。

他们关注的是朝廷大局,军事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比如京东路的“义举”,三人一听便知道底下官员们的小九九。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浑脱

范纯粹说道:“既然明润现在已经知晓,那就肯定有解决的办法。还有一件事儿,那就是分定三路疆界之后,各路的分守固然已经明确,但是毕竟还是属于战区。”

“故而诸军之间宜修明应援牵制之策,否则夏兵大举,攻围我一路,我力有不胜,而邻路拱手坐观,其不拔者幸尔。”

苏油说道:“的确有这个问题,对了,出兵之前,吕惠卿好像也曾提及此事。”

范纯粹说道:“是,不过后为徐禧所罢,但我以为,吕惠卿所议更为妥当。”

“徐禧规划各地分守军力有功,但是也不是说各地军力,就只合分守属地,而没有策应救援邻路之责。”

苏油点头:“等回去我将吕公之策再翻出来看看,这个提醒也很及时。”

范纯粹能够从国家利益角度考虑问题,放弃派别之间的成见,这一点上,让苏油刮目相看。

这是保守派一个巨大的进步,太不容易了。

范纯粹见苏油对自己的建议都在认真考虑,心里也很舒坦:“还有最后一条,就是新得之地的治理问题。”

“国法固许进纳取官,然未尝听其理选。”

“今西北三路,许纳三千二百缗买斋郎,四千六百缗买供奉,这条本来就是朝廷陋政,由来已久,也没什么,但是免试注官,就不可取了。”

“天下士大夫,服勤至于垂死,而不沾世恩,富民猾商捐钱千万,则可任三子,纯粹切为朝廷惜之。”

苏油呡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这一条啊……实话实说,可就难办了。”

“按照我的本意,大宋不是冗官问题严重吗?如今新得三路,这些待选的官员,总能安置一部分,至少可以让陕西等路的冗官问题得到解决,是吧?”

“可结果呢?那些人绝大多数都不愿意到山北三路来,要解决三路行政问题,要不就是依赖当地降官,要不依赖蕃官酋长,唯一敢来这里的,反倒是那些商贾。”

“如果连商贾这条路也断掉,那三路何时才得入华夏?”

范纯粹担忧道:“这些官以纳效得出身,难道他们不会从百姓身上搜刮回来?”

苏油说道:“所以要改变官员的考绩制度,不能像那个吴居厚那样,多搜刮税赋就得升官,而是要将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纳入考绩才行。”

范纯仁苦笑:“‘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司马相如《喻巴蜀檄》里所提到的景象,于今安在?这才多少年,士大夫就堕落到了这个程度?”

苏油沉吟片刻:“范公,我想在《汴京时报》上,兴起一场讨论,再论何谓士,何谓士德。”

“贪俸禄安逸,不与国抒难,只知道避责推搪者,是为‘禄蠹’,就算其文名盖世,曾不如陕西路一转运之夫,又何论士节?!”

范纯粹说道:“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荀子》有云:‘志行修,临官治,上则能顺上,下则能保其职,是士大夫之所以取田邑也。’”

“吾辈幼诵诗书,行蹈礼义,本当为天下之先!”

范纯仁冷笑道:“我会联合三路转运使上书陛下,征辟不至者,是不愿为国效力,那就合该捐弃官身,夺绝俸禄。”

“既然要做山水闲人,就不要夺占朝廷有限的爵禄,阻绝有志者的奖掖之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