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1 / 2)

和哲学家谈恋爱 沁杳 5724 字 2021-07-30

“你在想什么?”

“嗯?”

殷妙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低头继续给路德维希包扎伤口。

“我在想……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连你都跑去和人动手打架,还受伤了。”

路德维希闻言笑了笑:“他比我伤得更重。”

哪怕自己也挂了彩,他却毫无反省的意思,眼里反倒透出几分少年的意气与张狂,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打就打了, 还能拿老子怎么样”的无所畏惧。

殷妙无可奈何地叹气。

右手指关节有些轻微擦伤, 淤肿渗血的红痕在筋脉分明的手背上尤为明显。

嘴角也有些破皮, 几个小时过去,早已变成明显的青色, 殷妙心疼地摸了摸, 却被倏地抓住手。

路德维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情愫深沉又晦暗,反复揉捏着她柔软的指腹。

刚刚洗完澡的头发有种凌乱破碎的美感, 行动间透出几分无法挣脱的强势。

他看着看着,终于像是忍不住似的, 伸出手臂紧紧环抱殷妙,仰头一下一下地啄她, 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狮子, 不断确认同伴的存在。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才分开。

“所以到底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啊?”殷妙气息微喘,到底还是压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 惦记着这件事的原委, “让我猜猜,是你们讨论某个观点起争执了?嗯……还是他说黑格尔坏话了?”

能让路德维希如此大动干戈,想必那坏话得够狠的吧,都骂黑格尔什么了呢?

路德维希失笑地摇头:“都不是,没什么,对了, 你下午去哪了?”

仿佛瞬间按下暂停键,殷妙收拾药箱的手顿了一顿。

随即她语气轻松地说:“没去哪,在市集广场那边逛了逛。”

黑色的车辆沿着幽静的森林公路缓缓行驶,穿过枝繁叶茂的绿荫和连绵起伏的山峦,开往道路尽头矗立的私人领地。光从外表就能看出,这是一座比法兰克福酒店城堡更具历史感的家族庄园,它占地广袤,满目翠绿,不仅修建得庄严典雅,还兼具宫殿的豪华气派。

到达近前时,镂花的铸铁大门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在两边雕像的沉默注视中,汽车经过一大片修剪整齐美观的前花园,最终停在恢弘雄伟的主建筑门口。

身穿正装的路德维希单手扶着车门下来。

进门前,他抬头深深望了一眼庄园的最顶端,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路上看见他的管家和园丁都会恭敬地停步低头,等他过去后再安静地离开。

这里的一切像被套上秩序森严的枷锁,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放满木质书架的阅读室内,面带沟壑,目光如炬的老人正戴着眼镜,专注地翻看羊皮长卷。

他就是威廉(Wilhel),路德维希的祖父,霍亨索伦这一分支的大家长。

“祖父。”路德维希站到他面前,低声喊道。

“我听说,卡特琳娜前几天去找过你,你没时间见她?”

威廉没有抬头,似乎依然沉浸在阅读的世界。

路德维希神色凝重:“我想请您取消和卡佩(Capet)家族的联姻。”

话一出口就是重磅-炸-弹。

卡佩是卡特琳娜所拥有的姓氏,一个比霍亨索伦还要古老强大的家族,鸢尾花不落的神话曾经飘扬在整片欧洲大陆上,而卡特琳娜所在的是其属于卢森堡系的分支,向来和他们关系亲近。

威廉听他说完,神情依然十分平静。他的脸上有着一道道纵横沧桑的纹路,样貌也不复昔日的年轻俊美,唯有那双如宝石般祖母绿眼睛依旧清亮睿智,一眼望过去便让人心悸臣服。

其实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路德维希的眼睛和他如出一辙。

“路德,我需要理由,你知道这不是件小事。”

“我有喜欢的人。”

威廉缓缓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是那个华国小姑娘吗?叫做殷妙?”

路德维希面露诧异:“您已经知道了?”

“略有耳闻,”他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带着某种独特的威压感,“听露西娅提过几句。”

威廉推了推眼镜,饱含深意地看了路德维希一眼。

“你十岁的时候,曾经因为这个事情闹过一场,还记得后果吗?”

“记得……那次我受到很重的责罚,家族里其他长辈都表示应该守诺坚持婚约,不同意退婚,是您站出来作主将此事搁浅,等待日后再议。”

“你自己也说,是暂时搁浅,那么现在就到了再议的时候。”

“可我的想法没有改变,我拒绝联姻。”

威廉嗓音淡淡,说出口的内容却步步紧逼。

“所以你要为了那个孩子,抛弃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责任,放弃家族赐予你的一切?”

路德维希语气决绝:“是。”

威廉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路德,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都没有强大到拥有可以随心所欲反抗的能力,你现在的叛逆与斗争,并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他卷上羊皮纸,随手搁置在书桌上,忽然转换话题:“我记得你今年毕业了吧,能够放任你这几年去学哲学,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接下来你去牛津念企业经济学,将来我再安排你进勒威。”

路德维希猛地抬起头:“祖父,我想继续研究哲学。”

威廉直视他的双眼:“你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不顾,一辈子埋在研究室里吗?”

“出格的事情,有这一件就够了。”

“那女孩就和你喜欢的哲学一样,沿途经历的风景再美,迟早还是要回到正道上来。”

“……您是要我,和她分开吗?因为我的姓氏?这种荒谬的理由?”

“路德,这并不荒谬,这件事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

威廉的声音又低又沉,仿佛一块沉重而漆黑的幕布,笼罩在他心头。

路德维希依然坚持:“她和哲学,我都不会放弃。”

威廉透过镜片看他:“如果必须要你选一个呢?”

“您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从中做出选择呢?”

“哲学和殷妙,你愿意放弃哪一个?”

“我不会选。”

“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路德维希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不容置喙的威严。

“就算我不出手,仅仅是来自家族和卡佩那边的压力就足以将你们击溃,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你坚持得住吗?或者说,她坚持得住吗?”

“我做得到。”

“她呢?”

“她也做得到,她……不一样。”

这句未说完的话让两人心照不宣地陷入沉默。

良久,威廉长长叹息一声,独自望向窗外,眼神里有着某种追忆。

过了好久,他才再次开口:“卡特琳娜的性子被她的父亲宠坏了。”

“小时候养的宠物狗不小心咬了她,第二天就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长大后身边哪位亲近的玩伴要是惹她不高兴了,很快也再见不到人影,无论是狗还是人,在她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路德,和你说这些,是在提醒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知道那孩子的存在,她会怎么做?”

“这正是我要求解除婚约的缘故。”

路德维希挺直脊背,低沉的语气像是结了寒霜:“谁也不能动她,直到我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