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2 / 2)

湛寂不轻不重白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把我叫来,就为说这些?”

他说:“当然不是,你难道没觉得,自己变了吗?”

湛寂:“……”

路琼之看破不说破,喝了盅茶,笑着转了话题,“你人都回来了……真不打算回南平王府看看?”

湛寂捏佛珠的手骤然顿住,沉默了很久,才淡淡一句:“尘缘已尽,回去做什么。”

那厢长长叹气,自从南平王妃去世后,这父子二人就是一并的疙瘩,互相怀恨这么多年。这个中缘由,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路琼之正出神,眼底赫然闯进一身着浅色青衫的姑娘,手里挎着竹篮,从街头款款走来。

打量良久,他蹬了两下桌腿,“湛寂,快,快拍我一掌。”

湛寂侧头看了眼楼下,蹙眉问:“你确定?”

“确定,我觉得,当初我爹上门提亲又退亲就是个天大的错误,他脑子进水。快点拍我……”

“砰——”他话没说完,人已从阁楼坠去了地上,看得出不用他说,湛寂早就想给他来上这么一掌了。

路琼之捂着胸口吐了口血,奄奄一息冲楼上的人竖起大拇指,张着血盆大口比了个“算你狠”的口型,紧接着倒在了满琦脚边,抬头挤出抹勉强的笑容:

“原来是你,真巧。”

满琦见他满嘴的血,眸中大惊,强压着跌宕起伏的心,蹲下身扶着他,说话时有些颤抖:“你,你怎么了。”

咳咳咳,明明没伤太重,硬生生又被他咳出一堆血来,一句话没说出口,直接倒在了女子怀中。

“路大人,路大人……路琼之……”满琦接连喊了无数声,对方愣是没醒过来。

楼上冷眼旁观的湛寂:“…………”

心说招摇撞骗。

他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欲走,却听见隔壁雅间传来一声:“那日我对你拔刀相向,那般无礼,还以为今日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我这人从来记吃不记打,只要不辱我人格要我性命,我通常不记仇的。”

一听这声音……湛寂眉眼微挑,放回杯子,从善如流又为自己斟了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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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程枫热情招呼下,萧静好优雅落座,以茶代酒与他碰了个杯。

高程枫耳上的狼牙晃去晃来的,那头过肩的微卷长发衬得他整个人如漠北的秃鹰,桀骜不驯放荡不羁。

他言道:“讲真,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至情至性之人,你让人很意外,也很诧异。”

萧静好官方又礼貌地笑着,心说您可真会拍马屁,嘴上却谦逊道:“使节过奖。”

高程枫亲自为她斟满茶水,面带三分笑:“别叫使节了,你若不嫌弃,可喊我中原名,高程枫。南齐的姑娘,目前我就只看得上你。”

他话一出,萧静好听见隔壁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哐当”声,颇觉有些狐疑,愣了愣才哈哈笑道:“高兄谬赞,你才是人中豪杰,一表人才,重点是重情重义。”

又是“哐当”一声响,她禁不住回眸看了眼,却被隔版拦着,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她召来小二,点了盘猪肘子,带话道:“地方有限,若有叨扰,望邻友海涵,我们尽量小声点。”

湛寂望着眼前冒尖的猪肘子,双眼深邃如无底漩涡,手指轻敲桌面,脸色沉得像暴雨来临前的天色。

小二的见他是个和尚,看了看那盘油花花的猪肘子,又看了看他那颗……头。

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去跟旁边的客人说明一下。”

湛寂礼貌地抬手打住,沉声一声:“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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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人多嘈杂,他们双方都尽量避开了身份和议和的事。

高程枫重新起了个话题,“我听闻,新任国师是湛寂?”

光听名字萧静好就忍不住心头一颤,又怕隔墙有太后的探子,若是他们假敌对的关系被太后知道,事情就麻烦了。

于是她晦气地“嗐”了一声,挥手道:“他?不提也罢。

拜他为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和尚既严格、又无趣,整天板着个脸,跟谁借他米还他糠似的。

唉,想想那些年,我是真苦,拜师没几天,就被罚去扫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这不是给我穿小鞋是什么?你见过这么心胸狭窄的佛子吗?误人子弟,枉为人师!”

咳咳咳,高程枫笑抽了,“你这么耿耿于怀?”

萧静好说得跟真的似的,一连喝了数杯茶,抿了抿嘴,用力把茶盅往桌上一放,摇头叹气道:“这说起来,当时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拜在他门下的,哪知……唉,受尽冷眼。

就拿半年前浴佛节来说,我身份暴露,他作为师父,不帮我求情就罢了,还将我逐出师门,半年来我东躲西藏,他紧追不舍还想着把我捉回去绳之以法,委实寒心。”

“总之,不管说我欺师灭祖也好、道德败坏也罢,我与他已经势不两立了。”

“倒也不必,我看坊间那些画本……”

萧静好挥手打断:“你就别提画本了,我估摸着,那是他为了往我身上泼脏水,特地找人杜撰的。不然,就他那冷若冰霜,靠近者死的模样,鬼才会喜欢!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他有趣,就是高兄你,也比他有趣!”

这时隔壁客人紧握着茶盅,不知不自觉将其化成了灰烬!就着窗柩,随风扬了。

高程枫见她对湛寂这般无情数落,不油地大喜,心中冉冉升起一个念想,几欲脱口而出,又在深思熟虑后,把话咽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