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上了贼船可就不好下来了...)(2 / 2)

傅堂容在一旁听着,在初时的震惊之后,面上又堆出那副诚恳好学模样。

精神上追随老天师这么多年,他对老天师的话,可谓言听计从。明珠是他的女儿,他心疼,莹珠是他的女儿,他也心疼。

当时是傅莹珠,他这个慈父能送走。如今变成了傅明珠,他这个慈父,当然也能送走。

他是多么的公平公正、品性高洁啊!傅堂容想。

应当能担得上老天师的几句称赞了。

既然老天师说这个办法可以一试,那便一试,傅堂容赶紧说道:“那便将明珠送去到庄子去吧。”

“母亲的身体、侯府的将来,都是容不得儿戏的大事。”大孝子傅堂容抓紧时间,在老天师面前展示自己的优良品质。

他还没能听到老天师对自己八字的点评呢!指不定他是大器晚成,人到中年,再有一番造化,还能令侯府重新恢复往日的荣光与辉煌。如此一来,他也不用天天被老夫人耳提面命,说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总是被母亲追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下打骂,列祖列宗看到他,都该嫌烦了。

傅堂容正要开口问及自己的八字,却听堂中传来极其凄切、“哇”的一声哭声。

陈氏痛哭流涕,身体歪倒在地上,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大师,您再好好算算,定然不是这样的。明珠自小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我这个做母亲的,有了她,日子也过得更好了,明明是一个能带来福气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她与老夫人的八字相冲呢?”

若不是傅堂容在,陈氏甚至想指着面前这位鹤发童颜的老天师的鼻子臭骂一顿。

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天师,分明是游走江湖的骗子!和她请来骗老夫人的那个是一路货色!

可傅堂容对老天师太过敬仰,她自然不敢当着傅堂容的面,骂老天师是个骗子。

可若是将傅明珠送往别庄,那简直像是要把她心头肉给割一块下来。

陈氏委地而哭,眼眶红着,像是悲伤到没有站直的力气。

傅堂容看了,也有些心疼,安慰道:“你别心急,方才天师不是说了么?明珠不是命格不好,而是命格太好了。她是好了,我们就差了。这不是也为她好么?去别庄也不是件坏事,你不是说,你为莹珠准备得十分妥帖,保准她在别庄活得舒舒服服,不比侯府差么?对明珠,你总不会不为她打点准备吧?既然如此,又有何可伤心的?”

傅堂容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且放心吧,有你这么个娘操持着,明珠定然不会受什么委屈的。别庄多雅致呀?我都想去住上一段时间呢。你说的,别庄占地比侯府还广,吃的喝的,就在门外,真可谓吃喝不愁,万事无忧。”

“……!!”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陈氏心口仿佛插了一把刀似的疼,偏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傅堂容说的这些话,还真恰恰就是从陈氏的口中说出去的,容不得她不认。

自个儿说的话,要怎么才能吞回来呢?

恨只恨她之前过于在意自己贤良淑德的名声,把话说得太满了,如今根本找不到回转的余地!

陈氏悔死了!

什么别庄雅致,什么定然活得舒舒服服,什么万事无忧,都是骗人的鬼话呢!傅堂容这也信?

她能把傅莹珠送出去,可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

陈氏的哭声渐渐小了,哀怨的眼睛紧紧盯着傅堂容,又恨恨地看了老天师一眼。

她不敢和老天师争辩,

老天师在场,她岂敢班门弄斧,质疑他的水平,自找没趣。

她哪怕在这儿把老天师的话反驳个干净,可但凡老天师出去一说,那她女儿的名声,也是照样毁了!什么样的人家,敢娶这样的闺女啊?

可她作出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以期能够替自己、替傅明珠争来几分怜悯,却也是在做无用功。

黔驴技穷,陈氏知道,自己此时没有胜算了,只能先稳住局面,之后再做打算。

泪水盈满眼眶,陈氏抽噎着,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主意。

等老天师一走,她就要去稳住傅堂容,吹点枕边风,先拖延住将傅明珠送去庄子的时间,不能叫人太早就将傅明珠送到庄子上去。

先拖延三日、再拖延五日……久了便能将这事拖延过去,从此按下不提,就当没发生过。

不然,一旦去了,想再请回来,就难了。

只需要厚着脸皮,拖个一年半载的,或者直接把老东西给拖死,等到傅明珠出嫁,她便不再是侯府的人了,也就犯不着再顾及老夫人的八字,届时,自然也便不必再去别庄。

穷则思变,人逼急了,也是懂得变通的,何况陈氏本来就很有急智,很善于应付这种突发状况

陈氏心里这才稍稍好受一点。

不过,还没等她将自己要给傅堂容吹枕边风时要说的那些话术想清,只见堂中快步走进来一人。

是府中管事的管家。

“侯爷。”管家上前禀告,“为大姑娘去别庄而准备的马车准备好了,诸事也都安排妥当,可以启程了。”

陈氏:“!!!”

陈氏简直听见了阎王索命般,立时僵住,眼睛呆滞了。

是她安排好的管家。

这遭来木樨堂,陈氏原是与傅堂容一道,来怪老夫人自作主张,居然要将傅莹珠多留三日。

有傅堂容撑腰,陈氏势在必得。心里觉得,这傅莹珠定然是一刻都不会在府中多留,是以连送傅莹珠的马车和车夫都给准备好了。

管家的出现,也是她安排上的。为的就是迫不及待,刻不容缓,能立马把傅莹珠打包带走 ,免得节外生枝。哪想,今儿个,要接的人,就变成自己的女儿呢?

此刻管家一冒出来,陈氏心头一滞,不用人扶,自个儿从地上忙不迭爬起来,推着管家出去,“此事急不得,急不得。”

管家简直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看着陈氏,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

明明是夫人说要尽快安顿好的,怎么现在她又说,急不得了?

真急不得,怎么还天天催促?是他会错了意,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陈氏哪来得及和管家打眼神战,她现在只想将管家推出去。

只是来不及了。

老夫人那么大个人就坐在那儿,又不是瞎子聋子,自然听见了管家的话,当下发话:“管家,你将马车与车夫都备好了?”

“是。”管家为了邀功,解释道:“一路上负责护送的护卫,以及运送东西的马车车夫,都准备好了。急切的话,现在就可以立即启程。”

“好啊。”老夫人一锤定音,“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把二姑娘送去别庄吧!”

老管家:“???”不是说,被送走的,是大姑娘吗?关二姑娘什么事。

陈氏:“!!!”

陈氏脸上,方才的泪痕尚未干涸,此刻又落下泪来。

备给傅莹珠这个冤家的马车要用来送她的心头肉傅明珠走,陈氏简直要哭昏过去。

要知道,她为了能让管家快点备好马车,给了他不少好处。哪怕她囊肿羞涩,已经快要周转不开,头面也没闲钱添置,可是为了把傅莹珠送走,她可把最后的体己钱都给了管家的!

陈氏用委委屈屈的表情看向傅堂容,傅堂容却并未看她,而是笑着应下了自己母亲的话,依旧是那副对老天师言听计从的态度:“母亲说得极是,既然马车都准备好了,便也不必再耽搁了。”

“明珠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自然是会乐意为自己的祖母、为了侯府大业而分忧的。”

“此次多亏是天师在这儿,不然若是听了那个假大师的鬼话,侯府的百年基业,岂不是就要毁在我傅堂容手里了,多谢天师,还请天师移步,晚辈好生招待您一番。”

傅堂容的话一出,那便是一锤定音,管家连忙告退,老夫人拨了个小丫鬟去告诉傅明珠收拾行李。

傅明珠,今日便要启程去别庄了。

陈氏简直要呕血,一边心疼,一边肉疼,整个人后仰,趔趄了一步,差点昏了过去。

眼看着那个被老夫人派出去的小丫鬟要出门,陈氏也不顾什么礼数了,一把拽住了小丫鬟的胳膊,硬生生朝着傅堂容跪了下来,“侯爷,侯爷,您再想想清楚!”

“明珠她最孝敬您了,真送她去别庄,您舍得吗?啊?”

陈氏焦灼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哭腔,听上去肝肠寸断,祈求不行,脸色一厉,“今日妾身便是撞死在这儿,也绝不会叫人送我的明珠去庄子上受苦!”

原本傅堂容见到陈氏听到老天师判词初时泪眼朦胧、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知她爱女如命,心中尚有几分怜惜。

可此刻,陈氏一哭二闹三上吊,胡搅蛮缠,吵得傅堂容耳朵直疼,傅堂容渐渐失去了耐性。

甚至有些厌烦了。

陈氏一向是体面得体、识大统的,今日是怎么了?

不过是让明珠到庄子上住上一段时日,人家天师都发话了,这是为了侯府的前程。她在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愿意,是想让他被侯府列祖列宗戳着脊梁骨骂吗?让他成为京城人眼里的不肖子孙吗?

任陈氏哭闹得再狠,傅堂容却只是冷眼看着,完全没有回心转意的迹象。

心里却在想,傅明珠今日,非走不可才行。

……

陈氏与傅明珠那乱成一团,傅莹珠这儿,却是老半天之后才得知了木樨堂那边的动静。

傅莹珠像听戏一样,听青桃把木樨堂今日发生的种种事迹说完,简直叹为观止。

怪不得家长里短的电视剧总是长盛不衰,这你来我往的斗法确实波折百出、妙趣横生。

不嗑个一斤瓜子,简直对不起陈氏的眼泪。

不过今日傅莹珠这没有瓜子,只有青桃一大早去周记买来的脆脆的蝴蝶酥。

青桃说完,已是口干舌燥,她问傅莹珠:“姑娘,咱这都打算好了,要到别庄过日子了,结果却去不成了,哎,你说,这算不算老天爷和我们对着干呢?”

“老天爷若真是总这样与我们对着干,倒是也好。”傅莹珠笑了笑,叫紫葡萄去给青桃倒了杯茶,又捏了半块碟子中的蝴蝶酥,塞进了青桃的嘴巴里,“就像周记卖的这块蝴蝶酥,若是到了庄子上,想要吃到,往城里走便要用上三日的功夫,这一来一回,再好吃的点心也凉了。”

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比起她留在侯府里的方便,不能去别庄,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傅莹珠是最会享受,最会随遇而安的人,心态放得很平和,简直是古井无波,无欲无求。

青桃嘻嘻笑了两声,给傅莹珠倒了一通八卦,“能不去庄子,婢子心里当然是要替姑娘高兴的。姑娘您不知道,听说二姑娘知道,是她要去别庄后,脸都青了。而夫人在侯爷那边一哭二闹三上吊,叫侯爷在老天师面前没了面子,这会儿侯爷的脸色也不好看,估计之后几日,夫人的日子肯定不会舒服。”

“蝴蝶酥都堵不住你的嘴。”傅莹珠又往青桃嘴里摁了半块蝴蝶酥。

陈氏如何,傅明珠如何,傅堂容又如何,对傅莹珠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太关心。

她只想好好过好她自己的日子。

这厢不用到别庄去,倒也不用庆幸太多。不到终点,谁都不知道,之后会遇上什么事情,踏踏实实地过好现在,随遇而安便好了。

傅莹珠想了想,打算过会儿,要到木樨堂看一看祖母。

这十几日发生的种种,对老夫人而言,想必极为跌宕起伏,再度扰乱心绪,万一又一次因思绪过多得病,那她前一阵尽心尽力的伺候,岂不是赴水东流了

傅莹珠刚刚走到木樨堂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极为热闹的动静,约莫是有人还没走。

站在门口守门的柳叶瞧见了傅莹珠,面上立即堆满了笑容,又偷偷往里瞧了一眼,说道:“大姑娘,里头还不太平呢。”

里头是不太平,陈氏还在闹呢。

老天师被傅堂容接走,好生款待。

而陈氏一个妇人,不上男人的宴席,又无法静心下来,真的为女儿准备去别庄的事宜,也只能找老夫人闹事了。

柳叶与傅莹珠说着这几句话的同时,陈氏正在歇斯底里地闹。

“母亲,我求求您,明珠也是您的孙女,您怎么就不心疼她呀?”

“我不主中馈了,我也不管家了,我只要明珠留下来便好。”

傅堂容虽然在外花天酒地,但家里并无妾侍。陈氏看上去时让出掌家大权,实则是走威胁老夫人呢。

她要是不干了,这侯府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子。

除非,老夫人重新出山。可老夫人身子如今都什么样了?

靠傅莹珠吗?

那更可笑了。

陈氏拿出了最后的底牌,想要拿自己掌管中馈的这事威胁,以期最后能各退一步,让她得偿所愿,老夫人也有台阶下,不要把傅明珠送走。

哪想,老夫人慢悠悠道:“明珠走自然要走,只是你这中馈,管得也没多好。既然你如此明事理,不如让出来,让莹珠去管。”

“???”

狗东西,你来真的?!!

陈氏真切的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