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文明观猴也是一种难得的消...)(2 / 2)

老夫人的语气缓慢,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陈氏一口气闷在喉咙间,刚要反驳说出口的话,在听见这句话时,直接没了动静,哑火了。

说要给傅莹珠几间铺子的话,是她说的,此刻老夫人一锤定音,陈氏即使有心反驳,可也找不到拒绝的话,尤其,这些铺子原就是傅莹珠母亲嫁妆里带来的,交给傅莹珠,简直是天经地义。

老东西是做过功课的,知道哪些东西是好的,哪些东西是能给的,要的全是陈氏不能不给的好东西。

若是陈氏拒绝了,她贪昧前头正牌娘子嫁妆的事情捅出去,不说名声如何如何,光是前头正牌娘子的娘家,就断断不会放过她的。届时,不仅她贤良淑德的名声没了,自己怕是也要惹上官司。

傅莹珠的外祖家还没死绝,不能做得如此过火,至少得先把这件事压下来才成。

陈氏已经筹谋多年,做了不少表而功夫来伪装,如此不能自己断送一切。

为了不让自己走到绝路,陈氏只得硬着头皮,先答应了下来:“这自是合情合理的。”

陈氏说:“只是这些铺子是莹儿母亲的嫁妆,我平日里也不太插手,全是一些管事们在管着。只等着每个月每个季度,账册一上来,过目一番,没有错,也就入了库房。这一时半会儿的,要交接给莹儿,还真有不少功夫要做,我这里也得准备几天才好呢,总不能给莹儿一摊子烂帐收拾吧?”

“这是自然。”交接事宜,不是小事,老夫人不想让傅莹珠惹麻烦,自然是要小心细致些,当下同意了陈氏延后几天的说辞。

走出木樨堂后,陈氏而容恍惚,仿佛走在梦中,全然没有保住权利的窃喜,反倒只记挂着那几间铺子。

虽然答应了老夫人,可这铺子让出去,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铺子可是实打实的摇钱树,有源源不断的油水可以捞,要是从一开始,这摇钱树便不属于她也就罢了,偏偏让她尝了那么多年的甜头,到嘴的好处,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呢?

陈氏不要脸地想,虽然答应了老夫人,可是,就当那是缓兵之计。

这铺子定然是不能让出去的,回去汀兰院之后,还得想想办法。

别管是权利、还是钱财,被她抓在手里了,就断没有放手的可能。还有几天时间,她可以准备准备,不至于真全部交付到傅莹珠手上去了。

回到汀兰院。

陈氏并没有回屋待多久,而是直接去找到了傅明珠。

陈氏在老夫人那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有些用处的。虽然没能改变傅明珠要被送去别庄的事实,但好歹给了她两日宽限。

傅明珠能在府里多待两日,收拾一下她的行囊,再去别庄。

在傅明珠要去别庄这件事上,陈氏已是无力回天,这两天巴不得每时每刻都与女儿待在一起。

而傅明珠一见陈氏,就一脸希冀地迎了出来。

她尚且不知自己要去别庄的命运并未发生改变,还盼着从木樨堂回来的陈氏能给她带来好消息呢。

结果左等右盼,陈氏一进来,说的却不是傅明珠的事情,而是先发来好一通脾气。

陈氏一进到到傅明珠房间里,坐下后,就愤愤摔了一个茶盏,“老东西是越来越能装糊涂了!”

看着地上碎裂的茶盏,傅明珠心觉不妙,眼皮接连跳了两跳。

她按下心中的焦虑,连忙上前问,“母亲,发生了何事?”

陈氏道:“我本打算用不管中馈来威胁她,留住你,哪想到,她竟说,要让傅莹珠来管中馈。”

“不过一个毛头小儿,如何与当家了这么多年的我比?真是老糊涂了啊!我还从未见过,一个没有出嫁的小姑娘,能管得了这一大家子的。就是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心的法儿!”

傅明珠的一颗心悬了起来,仿佛被人狠狠锤了一拳,又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难受。

她自己的命运还未定下,去别庄的事情没个定论,如今正是寝食难安、风雨飘摇的时候,哪想傅莹珠过得如此滋润。不仅儿屁事没有,还要管中馈。

和傅莹珠比起来,傅明珠觉得自己才像是没娘的那个,觉得自己是从猪圈里捡回来,随便养活的!

忍着心中的酸涩,傅明珠耐着性子问:“那中馈呢?真给傅莹珠了?”

“自然不会。”陈氏心绪稳了稳,向傅明珠教起了她的变通之道,“明珠,你切记,有时,被逼到绝境,以退为进,反而是破局之法。”

陈氏颇为得意,“我同那老东西说,傅莹珠年纪太小,管不住事,要先给她几间铺子练练手,不能直接给她中馈,老夫人真就听了我的话,给了她铺子,没再提中馈的事。”

说到这,陈氏狠狠咬了咬牙,“可那老东西也不是好对付的,开口就将那个早死鬼的铺子给要了回去,这事我还得与你商议商议,看如何将那些铺子保下来。”

傅明珠一听,却皱眉思忖了许久。

而后,难受大叫:“母亲!您是说,您这去了木樨堂一趟,没为女儿求到情不说,还把铺子给了傅莹珠了?!”

事到临头,还是年轻人的脑子更活泛一点,不然差点就被陈氏给带偏了。

明明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去别庄的事情。可陈氏倒好,去了木樨堂一趟,不仅没有把傅明珠悬在脑袋上的利剑除去,反而被带进沟里,就连掌家权都要没了!

这算什么变通之道,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陈氏愣了良久,这才像大梦初醒,脸色一垮,几乎无法应对女儿的质问。

看到傅明珠受伤的眼神,还有摇摇欲坠的身体,如同一巴掌狠狠的摔在陈氏的脸上,心上,让她痛彻心扉。

是了,她这去了木樨堂一趟,不仅什么都干成,反而把铺子给让出去了,给自己找来了一桩新的麻烦。

陈氏气得直哆嗦,倒不是生气自己,只是气老夫人、气傅莹珠。

好啊,这祖孙二人,竟然挖了这么个坑等着她跳。

为了要让傅明珠去别庄,还特意给她设置了这么大个麻烦,导致她没有办法专注的为傅明珠求情。

到后头,还本末倒置,把自己的来意都忘了。

这也不怪陈氏。

陈氏把控中馈这么多年,早已把侯府的一切都看成自己的东西。如今要叫她交出去,就是要她的命。傅明珠走时剜心,交出中馈是要命,一个剜心之痛,一个要命之急,一时间是了分寸,也是情有可原。

傅明珠目眦欲裂,一想到她要去那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觉得活着没有盼头。当下,抽出一条绿丝绦,挂在梁上,哭喊道:“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个家既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倒不如去了干净。”

这等决然疯狂的姿态,着实把陈氏吓得不轻。当下,立即抱住傅明珠的胳膊,阻止她,劝阻她。

此刻,陈氏也顾不得再去想不将铺子交出来的办法了,傅明珠正满目哀怨、埋怨地看着她,生着闷气,当务之急,先哄好傅明珠,才是最要紧的。

陈氏重新理顺了事情的轻重缓急。

中馈就是交出去了,傅莹珠也得有本事管好,才能坐稳这个位置。如若没有本事,日后想要再拿回来,也是轻而易举,不费什么事情。

可女儿家的青春,也就这短短几年时间,耽误不得。

傅明珠又正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已经是待嫁的姑娘了,这一去别庄,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如何能耽误得起啊?

是以,如今只能先安抚住傅明珠,免得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明儿啊明儿,你怎的如此糊涂想不开?人生几十载,你不要如此短视!有你母亲在这儿坐镇,还真让你在别庄耗费多年不成?”

陈氏痛心疾首:“母亲也心疼,可如今不过权宜之计,你若是如此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仅不能解决问题不说,还会惹了你父亲厌烦。到最后,别庄还是得去,就是这宽限到两日时间,又没了。”

傅明珠只是哭,一双眼睛红肿无比,不过倒是比刚才安静不少,明显是听得进去话了。

比起来,她手里的牌,不比傅莹珠差。母亲说得没有错,如今她最不能失去的就是父亲的庇护和宠爱,只能先受了一时的委屈,日后再好作打算。

歇斯底里,方寸大乱,那是笨蛋才会做的事情,她傅明珠才不会做呢。

一时的认命,不是真的认命。只要她肯筹谋,有本事,日后何愁没有机会回来?

傅明珠被自己说服,安静下来了。

陈氏好一通安慰,又对傅明珠再三保证,说待到她到了别庄,自己在京城这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早日回来,才勉强安抚住傅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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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木樨堂后,傅莹珠回到自己的院落。

她同样是心事重重,一副沉思之色。

老夫人叫陈氏将那几间铺子交到她手上,若只是普普通通的铺子,就同那中馈一样,傅莹珠未必想去经营,可听到是她这具身体的生母留下的铺子后,她就再也没有提出异议、没有打算要拒绝老夫人了。

既然是原主生身母亲留下来的铺子,那便是原主该有的东西,被陈氏贪了这么多年,一朝回到她手上,她哪能给推出去?

一回到院子里,傅莹珠立即紧关房门,把青桃叫来,对青桃说道:“府中可有你认识的老嬷嬷?要在府中做事久的、人品能信得过的。”

青桃想了想,倒还真想起来一位,只是不解于傅莹珠为何会这样问,“姑娘可是有什么急事?”

“年幼时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傅莹珠道,“今日有几件事,想了解一二。你若是认得这样的老嬷嬷,便将她请过来吧。”

傅莹珠想,除了铺子,傅莹珠的母亲应该还有别的不少嫁妆,但她落芷院的账本上,并没有出现,不知是在老夫人那保管,还是……陈氏。

若是落到陈氏手上,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老鼠守着粮仓,这粮仓哪还能完好无损呢?

只怕这么多年过去,该贪的,该用的,都已经被陈氏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怕都是一些歪瓜裂枣。只不过哪怕是歪瓜裂枣,该是自己的,傅莹珠就得要回来。

她既然占了这位侯府小姐的身体,就该做些实事来。如今,找来老嬷嬷,正好问问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了。

傅莹珠是想过得轻松一些,可也不想成为无耻之徒,不想被陈氏占任何的便宜一直是原主的心愿,傅莹珠不想坐视不理,白白叫当初那个小姑娘受尽委屈。

青桃很快将老嬷嬷请来了。

傅莹珠这早就准备好了待客的茶点,将老嬷嬷迎进来,闲谈几句后,切入了正题,问到了关于侯府前一位夫人嫁妆的事。

提起傅莹珠生母,老嬷嬷眼底满是追思与怀念。

老嬷嬷是跟随傅莹珠的母亲一块嫁进来的,只不过一直以来都不算受宠,不受重用,所以在陈氏清理老人时,她反倒没有被清理出去,而是被留了下来。

只是留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只能做一些粗活重活。如今已经年逾半百,看上去老态龙钟,和捞满油水的陶妈妈是不能比的。

因不是贴身伺候,老嬷嬷知道的也不多,只不过像嫁妆这样的大事,约莫还是知晓一二的。

老嬷嬷说:“夫人的嫁妆啊,当时家里给的可不少呢。老身还听说,当时侯府都快要败了,入不敷出,就连三爷外出求学,都快付不起学费了,还是夫人从嫁妆里拿了钱来,才填上的窟窿。后来是二爷出去经商,府中的钱才够用,有了周转的地方。”

“一开始,倘若没有夫人,也就没有今天的侯府。只是夫人命苦,生下姑娘没多少时日,就去了。如今那些嫁妆,大多都是在陈氏的手里放着呢。这些年来,没人提了,可老身记得清清楚楚!”

傅莹珠的眼睛不由得眯起来,低声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多谢嬷嬷今日为我解惑。”傅莹珠回头对青桃说,“我的小厨房里还缺一个打手下的人,你明日去找管事妈妈,让她把嬷嬷拨给我用吧。”

青桃领命,老嬷嬷听了,感动得老泪纵横。

大姑娘有心提拔她,她如何听不出来呢?

“大姑娘,夫人若是瞧见您如今的样子,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老嬷嬷跪下见礼,“老身一定会感谢大姑娘的恩情的!”

傅莹珠心头乱糟糟的,便让嬷嬷先走了。

如今,她母亲的嫁妆账册已经没有了,对不上号,但只需要想想也该知道,银票头而这些,必然是不能少的。但大头,就是那些可以源源不断创造财富的铺子和田庄。

而眼下祖母让陈氏给她的这些铺子,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回到自己手里的。

傅莹珠生性散漫,鲜少有执着的事,可若是真较真起来,却也是谁都拦不住、且一定能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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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到了傅明珠启程要去别庄的日子。

陈氏与傅明珠一直拖到了正午太阳高悬,才让马车夫拉紧缰绳启程。

两日前陈氏到木樨堂碰了壁,余下这段时间,便一直在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吹傅堂容的枕边风。

可傅堂容如今一颗心绑在老天师身上,对陈氏的枕边风置之不理,陈氏哭也没用,怨也没用,傅堂容简直可以叫做铁石心肠,铁了心的要把傅明珠送走。

事情确实再无周旋之地,转眼到了离别时,陈氏见了棺材,也只能落了眼泪。

傅明珠的马车即将驶出,陈氏追出府去,与即将登上马车的傅明珠抱头痛哭。

过一会儿,见马车载着傅明珠,离开了视线,陈氏简直心如刀割,生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

她站在府前,在风中悲伤了好一会儿。

还没等收拾好心情,听到周围有人唤她:“夫人。”

陈氏还以为是来安慰她的丫鬟,正要抓住对方的手,好好哭上一场,哪想到一抬头,看到了柳叶的脸。

柳叶说:“夫人,交接的账册事宜,可都准备好了?老夫人差我来拿。”

她身后还跟着叶妈妈。

这是收几间铺子的账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