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宁可亏死自己也要卷死别...)(2 / 2)

让人拿好处容易,让人把好处吐出来,那可不简单。先前,那些掌柜来还那两千两,虽说看上去肉痛,但还是乖乖给了,顺利到出乎傅莹珠的意料,也让傅莹珠猜到了,除了明面上贪占的银子,估计这些掌柜的还有别的好处可以拿,所以两千纹银交回来,才没让他们感觉那么的痛。

只是虽然猜到了这点,却缺少证据,好让傅莹珠猜出来掌柜们到底还贪了些什么。

这下就好了,傅莹珠终于想明白了,掌柜们多贪掉的是什么。

就是这些像是凭空出现的货物。

这些货,八成是这些掌柜们这些年从铺子的进项里划出去、偷偷攒起来的。

这种积少成多的东西,查起来并不容易,哪能想到那些掌柜的在那内卷来内卷去,就把这些货物给吐出来了。

还真是省了她的工夫了。

果然还是资本家的套路最深啊,进去了就很难走出来。

特别是这几位掌柜存了互相攀比的心,都想拔得头筹,还是互相竞争的关系,如此一来,这场仗一旦开始打响,就很难停止了。

因为,人在装逼上头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成本一旦搭上去,也很难再停下来,毕竟,谁都不想当那个搭上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冤大头啊。

傅莹珠感慨了一番,已经等不及想看三个月后几位掌柜呈上来的账本是怎样的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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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兰院。

自打掌柜们来给傅莹珠送了礼,陈氏想不在意,偏偏又忍不住不在意,还是叫丫鬟密切打听着落芷院与外面几间铺子的动静。

这一打听,不管是哪头打听来的消息,都将陈氏气了个半死,甚至觉得,是傅莹珠勾结了那些掌柜,故意演给她看的!

先是傅莹珠那边。

先不说那些绫罗绸缎,且说说那半箱荔枝。这荔枝,皇宫的妃子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侯府里好久没见过了,那些掌柜居然有办法弄来,还献给了傅莹珠。

前几年她给他们做主子的时候,他们是死了吗?不会也给她献几个荔枝尝尝鲜吗?太久没吃过荔枝,陈氏都快忘记味道了。

陈氏自认不是个注重口腹之欲之人,尤其从江南回来后,见傅莹珠在吃喝一事上做尽文章,那她更要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不像傅莹珠那么庸俗,她爱的,是高雅的字画诗书,就连喝茶的杯盏都换成了竹子制作的,更显得她高洁无比,与众不同,才不会为了口吃的撞墙。

可此刻,想到那一颗都没能尝到的荔枝,陈氏心如刀绞,是真真切切地觉得馋了。

跟了傅堂容那么多年,她操劳不少,好东西却没吃上多少。

可这荔枝是送给傅莹珠的,除非她不要脸地去抢去偷,不然就是一颗都尝不到。

去偷、去抢这种事,她如此的贤良淑德,怎么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做出来?她是堂堂一个侯府夫人,哪怕再无耻,再不要脸,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的。即使要做,也是偷偷的、不为人知地做。

贤良淑德的陈氏花了好一阵子,又是告诉自己吃多了荔枝容易上火,又是劝自己那些掌柜的这次送了那么多好礼,定然是会继续再从铺子那边捞更多的油水,羊毛出在羊身上,傅莹珠还不是花自己的银子买了几颗管吃不管饱的荔枝罢了?

把自己说服了之后,陈氏这才不再惦记着那箱又大又甜的荔枝。

但刚刚摆脱了对荔枝的渴望,陈氏就听出去打探的丫鬟来说,几个掌柜正使出浑身解数,带领着家人,天天睡在店里,疯了一样的经营着店铺,简直呕心沥血,感天动地。

更令陈氏作呕的是,所有铺子的生意,在掌柜们全家人的努力之下,看起来比之前好上几倍、几十倍!

怎么她管着铺子的时候,掌柜们就如此难缠,这个不行,那个不可,账面也是七零八落的,干活也不尽心尽力。到傅莹珠手上了,就忽然发奋图强,不要命一般地干活了?这他娘的还叫做干活吗?这叫卖命了,不要命了吧?!

这真不是在瞧不起她吗?!!

陈氏没有荔枝吃,但陈氏真的上火了。

傅莹珠到底给这些掌柜的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些掌柜可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物,又颇有心机,明明该是傅莹珠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怎么现在,这一个个的,都为傅莹珠奔走卖命,一副对傅莹珠比对自己亲妈还好的架势啊!

陈氏想不通极了,这一郁结在心,加上上火,她就病倒了。

病中,收到了一封来自遥远别庄的信件。

是傅明珠在抵达别庄没两天,就给陈氏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被信差带着在路上走了几天,终于到了侯府,被人带到汀兰院。

榻上,一脸病容的陈氏听说女儿来信了,连忙叫小丫鬟将她扶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拆信来看。

傅明珠这封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

包含着两页纸的信,整整两页,都是在写她在别庄的日子有多苦。

傅明珠此番被打发去的别庄,可比傅莹珠上次去的庄子那还要偏僻,周遭并无多少农户,临近山地,并无良田,如今正值夏季,山中蚊虫颇多,傅明珠一个娇滴滴、从小没离开过母亲的小姑娘,去这种环境里居住生活,自然是苦不堪言。

那是,这可是陈氏“特意”挑选出来的,为傅莹珠准备的环境艰苦卓绝的别庄啊,如今可都全被自己的女儿傅明珠给享受了!

陈氏比谁都清楚别庄那边是怎样的境况,读着信,仿佛就看到了女儿在别庄那边受苦受难的模样,怔怔落下泪来,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怒急攻心,火气大,伤肝。她现在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都疼起来,身体没一处是好的。

一想到她女儿,在别庄那,住住不好,吃没东西吃,吃苦受罪;而傅莹珠却在侯府这,收着掌柜们的献礼,吃着生津止渴的荔枝,数着勤奋向上的庄头们给她赚来的钱。

两相对比,一处凄凉,一处繁华,落差竟是如此之大,陈氏不由得悲上心头,嚎啕大哭。

太苦了!这日子真的太苦了!

若是此刻傅堂容在这,能对她安慰一二,陈氏心中的苦涩也会卸下一两分,可傅堂容这些日子只喜欢在外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晚上便留宿他自己的栖鹤堂,根本不来陈氏这儿,陈氏满腔苦闷无处说,真的要苦死了!

陈氏这一病,病到连每日去给老夫人晨昏定省都去不了了。

倒不是真的去不了,只是每次要去晨昏定省,定然能遇见傅莹珠,

陈氏如今已是被气掉了半条命,再见到傅莹珠过得那样的好,她怕把自己剩下的半条命再给气没了。

她现在看见傅莹珠,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为了苟命,陈氏向老夫人告了假,说她因为思念女儿病倒了,要病好再去。

得知这个消息,老夫人却是不痛不痒,就如同她病时陈氏一点表示都没有一样,老夫人也不做任何的表示,也不请人去安抚表示一番。

反倒是对柳叶说道:“她这八成是与我示威呢,逼我将明珠请回来,她怕是安错心了!就让她在汀兰院养病吧,何时病好再来。她若是不来,我还开心了呢。一天天摆着一张臭脸,好像我欠她似的。”

一说起陈氏,老夫人的心情就不太畅快了。

自古以来,婆媳问题就难以周旋,总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而陈氏和老夫人虽然还维持表面的和平,但暗地里,矛盾由来已久,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沟通,一笑了之的。

这些恩怨,要从陈氏刚刚嫁进来开始说起。

彼时,陈氏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傅堂容贪好美色,正牌娘子死后没多久,没守身,力排众议把陈氏娶了回来,简直迫不及待了。

傅堂容如此把侯府的体面和规矩踩在脚底下,踩了老夫人的线,把老夫人气得病了一场。

儿子不可能不要的,那这笔帐,就只能算到陈氏头上来了。

这是其一。

其二是,陈氏小聪明颇多,暗地里的小手段不少,而且心眼小,很不能容人。

一开始,傅堂容是有一房小妾的。

只是陈氏嫁进来之后,想尽办法,把小妾驱赶出去,可谓用尽了手段,让这侯府里她一人独大。

老夫人不喜欢陈氏,但同时也不喜欢这些莓宠以色示人的妾室,也就由着她去了。

可这其三,可就戳到了老夫人的命门,事关侯府的子嗣了。

陈氏嫁进来第二年,生了个傅明珠,是个女孩子。

侯府偌大的家业需要人来继承,老夫人便又开始催生。只是很遗憾,在傅明珠之后,陈氏一直没有开怀,生不出来。

老夫人对她不满,便想张罗着给傅堂容再取个贵妾回来,生个一儿半女的,不至于让侯府的爵位旁落。

可哪想,陈氏的心大啊,就连这点容人之度都没有。知道老夫人的打算之后,宁死不屈,不愿意点头答应让贵妾进门。

婆媳两人,闹得十分难看,谁也不愿意让步。

傅堂容当时还稀罕着陈氏,受不了她几滴眼泪,陈氏一哭,就什么都允了,自然不把老夫人的话停在耳朵里。

知道傅堂容竟然许诺陈氏不娶妾室之后,老夫人气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就搬进木樨堂,开始成日在佛堂里,修身养性,不再管事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数下来,老夫人都是记得的,虽说她已经将自己那些执念都放下了,可陈氏这个人,她却是永远都看不惯的。

见陈氏称病不来,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也不会觉得自己将傅明珠送去别庄的事是做错了。

一直以来,老夫人控制自己,暗暗告诫自己,傅明珠是侯府的血脉,不能恨屋及乌,祖孙两人才能相安无事,至于请傅明珠回来,不可能的。傅家的列祖列宗,都不会允许她将傅明珠给请回来。万一老天师一语成谶,那傅明珠包括接她回来的自己,都是罪人了!

没了陈氏,老夫人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等傅莹珠来给她请安,老夫人脸色红润到像是有什么喜事。

傅莹珠与她闲话时,便惊奇道:“祖母今日气色真好。”

老夫人笑笑,因为陈氏没来她才心情好的话自是不能说的,她便没多解释什么,只对傅莹珠说道:“乞巧将至,再过几日,京城里就要热闹起来了,到时候灯火彻夜不熄,长安街上啊,最是漂亮不过的了。莹儿,你可打算好了,到时候要穿什么戴什么?夜市时要与谁一道出去游街啊?”

乞巧乞巧,向天女乞个巧,求得女儿家心灵手巧。内能操持家事,外能觅得如意郎君,对女儿家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节日。

乞巧这种节日,老夫人年岁已高,不想再掺和,可她也年轻过,知道这是小姑娘们最喜欢的节日之一。想着傅莹珠这几年在府里受了亏待,怕是没能好好过一过这个节日,便想补偿,今年傅莹珠若是能在乞巧节上玩得开心,她也高兴。

且,除了和小姐妹游玩赏乐之外,乞巧在民间还是个隐形的相亲节日。在这一天,街上到处倒是年轻适婚的儿郎和姑娘。往日不见人影,再不爱出门的姑娘郎君,今天也是要被长辈们赶出门去,到街上到处逛逛的。

要是孙女儿能在乞巧夜遇上心怡的郎君,婚事上再顺利些,她这晚年,能看着孙女儿嫁到个好人家去,也算心愿了却、算是圆满了。

老太太想得很好,脸上笑眯眯的,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催促。

傅莹珠自然早就想好了乞巧夜行时要做什么,沿河整条街上哪些铺子好吃她早已在心里勾画了个清晰。到时候就带上青桃,去吃个够。

这还得感谢掌柜们送来的万两纹银,让她的乞巧出行有了足够充足的资金。

既然只是为了口吃的,那自然是人到了就行,至于要穿什么,戴什么,傅莹珠没想过。

她如实作答,“离乞巧尚有些时日,孙女尚未想好。”

闻言,老夫人有些不赞同。

逢年过节,小姑娘家家的,总要将自己打扮漂亮一些,那才叫过节,那才叫热闹。

她赶紧催促着傅莹珠,让她出门逛逛,有好看衣服便买,有喜欢的首饰便带回来,总之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之前,在孙女儿总是惹祸的时候,她不想让她出门,可现在却恨不得让她多出去走动走动、多见见人,也好叫人看看,她周锦绣的孙女儿,并不像传言中那样不堪,反倒生得好样貌,是个好人材。

老夫人催促得紧,盛情难却,傅莹珠便带上了青桃和紫葡萄,打算到坊间的首饰店与成衣店转转。穿什么用什么,这件事紫葡萄最会了,交给她来操心,自个儿就不需要操心了。

顺便也看一下她那几位正深陷在内卷苦海中的掌柜们。

于是,在向老夫人请完早安,用完早膳后不多时,傅莹珠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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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村。

天色尚在一片混沌的黑暗当中,房屋树影绰绰,山峦的轮廓印在天幕上,处处看不分明。

谢家。

天没亮,但谢家的厨房已经燃起了炊烟,又熄下去了,明显已经是做好了早饭。

桌上一盏油灯点着,谢琅然狼吞虎咽,喝了碗粥,吃了点饼子,便将碗撂下,蹲在货担边清点了清点,确认无误后,挑起担子来,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娘,我走啦!”

他说完,挑起担子,几个大步就到了门边,被一身油烟味的高桂花一把拽住,“你这死孩子,粗心大意的,连路上吃的干粮都忘了带。”

“哦哦。”谢琅然回头一看,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不是这顿吃饱了吗?就忘了顾着下顿。”

他接过高桂花递过来的水壶和包袱,将包袱展开来看了看,见里面是几个刚烙好的饼。

怕水汽将饼蒸软,谢琅然没将包袱扎实,露了一角,才放进了担子里。

看了看,他又钻进厨房,到咸菜缸里捞了个咸菜给塞进去。

光吃饼哪儿够啊,没有下饭的呢。

加点咸菜就很不错,便宜实惠,又添风味。

见谢琅然这好一番准备,高桂花无奈道:“瞧你这啰嗦的,还要带咸菜,路上能吃得上吗?”

“能吃好点,当然要吃好点。”谢琅然再度点了一遍担子里带着的,回头道,“娘,没什么忘了的吧?这回我真走了?”

“走吧。”高桂花看着儿子清瘦的背影,忽然有些不舍得,“不然你还是别去了,你那字画,真能卖出去吗?”

快至乞巧,城中势必张灯结彩,行人如织,十分热闹。

谢琅然早早准备了一些自己书写的字画,说要等着能进城的日子,拿去卖钱,就为了筹点钱财,为今年的秋闱做准备。

可高桂花平日里虽然瞧着自己儿子的字算是好看,但也说不出个门道来,更是没那个水平分辨儿子的字画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一时就有些担忧。

“要去,我觉得能成。”

谢琅然没回头,只是语气淡然地说道,“娘,您就等着我把货卖光了回来吧。”

言罢,他挑着货担,一头扎进夜色中,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