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西厢三房,黄氏沉着脸在收拾箱笼,她还在气昨日那个老和尚。自己签都求了。他倒好,竟不给看,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越想越气,是她不配吗?

吉欣然在自个屋里躲了一会,脑里全是她小姑那一问,还有…还有探究的眼神,直觉自己的秘密快蒙不住了。仓惶跑进主屋,一把抱住她娘,哭求道:“娘,我不想在这待了,咱们明天就离开好不好?”

“明天走不了。”吉彦从外回来,冷眼看着二人:“后天一早启程。”如今他不急己身,倒是十分忧这快及笄的闺女。

“爹,真的吗?”吉欣然泪眼朦胧,其中尽是期待。

吉彦笑笑:“是真的。”哭吧,到了府城,你会连畅快哭的空都无。冷哼一声,转身往儿子房里去。

母女面面相觑,不敢再作声。

二十这日,一大家子都聚到了正屋,为三房践行。女眷没啥话说,陪着黄氏母女擦擦眼,就当走过场了。男桌那边,三兄弟闹了几杯酒,诚心祝福两句,也算了事。

最真情实感不舍得离开的,只信旻、信嘉两半大孩子,在信耘身边赖一会,哭过了再去二房寻信宜、信启。四个抱一块,哭声震天,东厢屋顶都压不住。

送走三房一家,吉诚去县里车行,打算雇辆马车,和老二陪爹娘走一趟范州府。

只计划如此,但风云难测。才雇了车马,晴了大半月的天突然就阴了。当晚便下起雪,一夜埋了道。

雪才消融,范州府送信的人上门。

“这是吉忠明吉老爷家里吗?”

正在门前给马车铺褥子的吉诚,看着臂上扎麻的肿眼中年男子,心一沉:“是,这里是吉家。”

中年男子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哀声道:“亲家老爷,我家大奶奶前夜里走了。”

“啊?”一脚跨出门的吉孟氏听着这话,实被惊了一跳,眼眶跟着红了,急忙道:“快起来说话,家里陌哥儿可有人看着?老太爷呢,他老人家身子如何?”抽了帕子擦拭眼角。

知道陌哥儿他娘病重,但也没曾想她这么快就撒手了。

中年男子双目含泪,就着亲家舅老爷的手爬起身:“大奶奶病了多年,老太爷早有准备,只少爷可怜啊”

怎么不可怜?吉孟氏回头看走来的老头子。他们就慢了几天,便与陌哥儿娘错过,此生是无缘得见了。那孩子真是叫她心疼。

只吉孟氏不知,她惦念的孩子,此刻正冷着脸与桐州府韩氏当家人韩定奇对峙着,其乃楚韩氏嫡房堂叔。

“陌哥儿,你娘病重,为何不给桐州府去信?”

“有必要吗?你韩家是出得起看病的银子,还是请得来名医?”楚陌黑色锦衣外罩着麻衣,坐在主位,丝毫不将年过五旬的韩定奇放在眼里。冷眼飘过,分毫不掩地勾唇讥笑。

到底是不用费心思昌茂族里,一头乌发养得比他马厩里的马鬃毛还要油亮。

保养得宜,面上不见老态的韩定奇拍案而起:“你当你在与谁说话?”几年不见,这小崽子还真是长大了。

楚陌笑之:“想要我敬你,可以。”扭头看一旁的迅爷爷,“去把我娘留下的账本取来,请韩家主过目。”

第36章 送礼

韩定奇脸一僵, 心里有点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什么账本?”

芸娘才不会留下账本,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一直这样守寡下去。再者贴补娘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之后其管家权被夺,韩家可没再占到什么便宜。

为此他还着夫人来了一趟范州府, 只好巧不巧遇上芸娘得了伤寒。夫人怕染上,连人都不见一面, 便打道回桐州。

见这韩贼如此嚣张,周老管家厉声斥道:“什么账本?你自个心里清楚。十五年前我家大爷才丧,韩家几个婆娘就上门了。关起绯云院, 嘀嘀咕咕, 想的是什别以为旁人看不出。

大奶奶舍不得幼子, 只能与你们虚与委蛇, 任你们予取予求。”掏出掖在袖子里的方巾, 擦过老眼,眼泪哗哗流,满是愤恨吼道:“四年啊, 楚家掏空家底, 养了桐州韩氏四年啊”

屋外院子里,来奔丧的几位韩家妇人变了脸。跟着一道的家丁,都低下了头, 恨不能捂上耳朵。

“你这老东西吼什吼?”正院外站着不少上门吊丧的人。若不是顾着身份,韩定奇都想上去撕了那货的嘴。

“都是我们楚家把你们喂得太饱了, 才叫你有劲儿在此欺我家少爷。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取账本来。”

周老管家衣摆一提,大阔步冲出主院,也不管旁人眼光,一边走一边哭嚎:“大奶奶呀您走得不安啊…生前千般谋划, 少爷还是躲不过韩氏那群专吸人血的恶鬼”

韩定奇听着那些话,腿都站不稳,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心里也生了疑,难道韩芸娘真的留了账本?

楚陌看着人,眼里流过寒芒:“韩家花用我楚家多少,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该是十分清楚。一会账本拿来,你好好瞧一瞧,看是否有出入。若无,那还请你尽快清账。”

韩氏坐绯云院管家,出入府的银钱、物件太爷一清二楚。今日的难堪,都是韩家自找的。

“你浑说什么?我桐州府韩家几百年的大氏族,族里产业繁多,真正的钟鸣鼎食之户。你要给你楚家长脸,也不看看小小楚家能不能奉养得起?”

这笑话不错。楚陌冷嗤:“但愿你一会看过账本之后,也能拿出你大氏族的朗朗之气,可怜可怜我小小楚家,爽快地还银,以解小楚家当前的饥寒。”

“你…你娘就是这么教你与长辈说话的?”

此刻韩定奇心里已经偏向于楚陌和那老货所言,韩芸娘一直在跟娘家做戏。再想她到死都没离了楚家这窝,更是愈发认定。

“我娘吗?”楚陌竟笑了,笑得眼中生晶莹,晶莹晃晃颤颤,落寞道:“她教我的东西可多了。”不再盯着韩定奇,双目空放,“譬如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己所不欲,强施于人;宽于待己,严于律人”

“你这是在说你娘?”韩定奇像是寻着了把柄,也学起周老管家大声吼起来:“她尸骨还未寒。”

楚陌眼皮一落,再掀起时眼中已恢复清明:“这些话你听进耳里,也不觉得羞耻?可都是在讲你们桐州韩氏。”

“你”

“少爷,老奴把账本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