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皇帝冷瞥了一眼良王,心里是失望透顶,就这还不死心。抬手让大臣们都起来,望向一脸淡漠的楚陌。见其又去提笔,嘴角一抽,他倒是记得认真。

“朕想听点不一样的,楚修撰,你来说说。”

闻言,张仲不由收紧两肩,他是真不想再与楚陌辩了。这人歪理邪说,百无禁忌。皇上也不忌讳,对楚陌像是亲缘后辈一般宽容。要不是清楚其出身,他都快以为楚陌是皇上遗落在外的龙子。

不止张仲,好几个大臣都紧了神。楚陌有些日子没在朝上出过声,皇上怎突然又点到他了?难道南徽边境异动真的有问题?

搁下才拿起的毛笔,楚陌拱手:“皇上,下臣去年进京抵达通州府码头时,因着太晚了,便携妻落脚在通州。京里宅子的管事就怕这一出,所以提前半月在一家客栈订了小院。”

他们在议南风军要军饷的事,这楚陌闲说什么?有大臣想打断,只偷瞄了一眼殿上,立时又打住。皇上听得正有味。

“下臣和内子到了客栈,才入小院,坐下还未喝上一杯茶,客栈的掌柜就急急寻来,说请下臣与内子移步客栈上房。小院要空出来,给南风军赵家女眷用。”

景易敛目,眼里滑过冷色。南风军…赵家?

楚陌露疑惑:“当时下臣就吃了一惊,南风军赵家?”淡而一笑,“本以为是客栈掌柜情急下的误言,还想着要纠正一下。只见掌柜九月的天,连连擦汗,下臣也就住了嘴。”

赵子冉、良王心颤颤,这楚陌到底凭什么?

“等入了京,一日两日,下臣发现‘口误’的不止客栈掌柜,全京城的百姓提织井胡同赵家,都叫南风军赵家。说西桦街海云阁,会讲那是南风军赵家开的。”

楚陌严肃道:“皇上,您该让户部算一算这些年运去西州、沣水、甘林的军饷有多少?也好问南风军赵家索要。”

“那都是百姓误言,我赵家从未承认,也无一人在外自称过南风军赵家。”赵子冉斥道:“楚陌,有些话可说但有些话说不得,还望你不要搬弄口舌,污忠臣良将。”

“忠臣…良将?”楚陌细细品味:“可下臣来京这么久,怎就没听谁提过北伐军永宁侯府?”转眼望向赵子冉,“你赵家是没承认过、自称过,但默认过。这种事情想否认太简单了,你赵家也在行。拉几个不值银钱的丫鬟推到街上,大斥一番,然后打死,保准京里再无百姓敢‘口误’。”

这是在讽刺赵家行事张狂吗?张仲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针对他了。别说,楚陌刺起人来的那些话,听着还挺…痛快。

“那是丫鬟行事不端,污了主子名声,家嫂爱女心切才手狠了一回。”赵子冉背后已生汗,强扯出一丝笑意:“说来这事还要怪楚状元容颜太盛,勾得我家丫鬟都春心萌动了。”

楚陌蹙眉:“赵大人,这里是太和殿,皇上、太子都在呢,您刚那算是犯了欺君之罪。”

杨凌南决定了,回家再给儿子请个夫子,人就要多读点圣贤书。听听…这才多大会,楚陌已经把赵子冉绕得当朝犯下欺君之罪了。状元楼投花之事,满街的百姓可是亲眼见。

心一震,赵子冉硬着头皮道:“我说的句句属实。”

楚陌笑了:“赵大人别对着下臣,您向皇上、太子陈词。下臣也想知道刚‘句句属实’这四字,你再说一遍后,今日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宫门。”

皇帝老眼阴沉,好啊,有些东西是真当他人老昏聩了。

赵子冉埋首,不敢作声了。

楚陌这还没结束:“刚赵大人说赵家自大景建国起,就一直为君为民镇守南徽,从不敢存一丝大意。开了海禁后,又扫近海倭寇。言语之间尽是委屈、悲凉。下臣听之,亦难受得很。”看向静立着的朝中武将,摇了摇头,神情中不乏轻蔑。

“食君禄,忠君事。你们听了赵大人之言,竟还站得稳稳当当,真的都该死。下臣都替皇上难受,白花花的银两养了一群废物。”

杨凌南抢先跪到地上:“皇上,臣自请代赵将军镇守南徽。”墩子他娘昨儿回来说那一嘴,差点乐坏他。桂云那片海岸遍地黄金,瞧瞧赵家都富成什么样了?

“皇上,臣请命”

几乎是同时,几十武将全数跪地,谁不想手握兵权?可也得有机会啊。

第67章 庄子

“皇上, 临阵换将是大忌啊。”赵子冉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赵家镇守南徽,从未觉委屈…”

“不,赵家委屈。”费晓遥打断了赵子冉的话:“委屈地在京里东城开十二扇海云阁, 卖的全是舶来货,价格昂贵。每日里客量惊人, 只要进去的几乎没有空着手出。说你赵家靠着海禁,是日进斗金都丝毫不为过。”

二品龙虎将军常威侠虎目都湿了:“皇上, 楚修撰骂得对极。朝廷养了臣这么多年,臣现虽已过壮年,但气力犹在, 实不敢再闲散下去。臣愿为皇上、大景血洒沙场, 马革裹尸。”

又一武将陈词:“皇上, 若让臣来镇守南徽, 别说提前向朝廷要军饷了, 每年臣都能少要一成军饷。”

“刚良王说先调度军饷到西州、沣水、甘林三省地仓。这糊弄谁呢?军饷到了那三省,就是赵子鹤的。”

“食君禄,忠君之事, 有何苦可言?赵家既然委屈、悲凉, 那就赶紧上交兵权,把屁股挪开。”

“对,赵子鹤若是无能查清南徽异动, 让臣去。臣定给皇上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什么临阵换将, 还没打起来呢。”

很好,这才是武将该有的风貌。皇帝手指轻点着龙椅把上的龙头:“说起来…”一言起,殿下立时噤声,“朕是真的愧对永宁侯府。”

闻言, 杨凌南忙叩首:“皇上,永宁侯府忠君为国为民,从不觉苦。西北黄沙,边漠落日都是美景,杨家男儿此生惟愿为大景为皇上为百姓驱鞑虏至齐汉山外。”只可惜,三代永宁侯都未能做到。

皇帝抬手示意杨凌南起来:“朕记得有一年文毅回京,给老太君过生辰。老太君过完生辰,他立马又给自己过,就连才出生的孙儿都提前摆了周岁宴。”西北清苦,北漠、东辽又悍勇善战,骑兵强盛。可北伐军拿的军饷却是与南风军一般。

赵家在这叫苦连天,对上永宁侯府竟还敢呛声,哪来的底气、脸面?是他给的吗?不,是赵家心大了。

“皇上,杨家不苦。”杨凌南眼中闪烁着晶莹,这会不是体现男儿气概的时候,情绪得有所外露,跪下哽声道:“杨家的精铁马车出府,到哪百姓都自觉让路。为着这份敬意,杨家誓死捍卫辽边安宁。杨家…不苦。”

“起来吧。”皇帝老眼看向低垂着首的良王,冷哼一声,站起身甩袖:“退朝。”

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出声顶两句永宁侯府的张仲,立时端正身姿跪地:“臣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就退朝了?怎觉得今儿的早朝尤其短暂,眨眼的工夫便结束了?

皇上离开后,过了足五息,百官才陆陆续续站起。景易回身看向面上轻松的张仲:“身子既然大好了,就尽早查一查‘丫鬟暗子’和流言的事。污名担久了,会洗不干净的。”

“太子殿下说的是,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现就等着证据证实。”张仲毫不避讳地瞥向紧锁眉头的赵子冉。这可是赵家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他。

“那就好。”景易又转过身拍了拍杨凌南的肩:“有日子没见老太君了,身子还康健吗?杨小爷最近怎么样,听楚修撰说他盯上楚府小园里的矮松了?”

杨凌南严肃着脸:“回太子殿下的话,老太君一切都好,犬子当不得殿下那般叫。”

“叫着玩的。”景易也是学了楚陌:“他摆周岁宴的时候,孤还失了一枚玉扣。”那小爷们才六个多月,手劲不小,眼神也好使。当日他是被父皇推去上份礼的。永宁侯府接二连三地摆宴,还是大摆上百桌,长了眼的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是送上厚礼,又折了全身上下最贵的玉扣。

说起玉扣…杨凌南也忍不住发笑,谁叫您那玉扣红彤彤的?心里酸涩,杨家有几年日子确实不好过。累得墩子他娘,现在谈到银钱两眼都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