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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走着,迎面有人来,往边上靠。只那人到了近前,不从旁过,却拦他去路。抬眼细观,方脸阔嘴白须留有两寸长,像个道人,但…目光定在对方右眼,这个眼珠子…过于清透了,不像是真的。

“本尊在京里等你很久了。”

詹云和嗤笑:“刚我去楚府被挡在了门外,不知带上你,他们会不会见我?”昨日归京,他听说楚府在寻客,看过画像…那客不就是眼前人?

“别想楚府了,你与七杀天生两看相厌,是不可能同流。我来只是要告诉你,想扳倒七杀,必须先除去他命宫中的吉星。否则,待他日七杀聚势成,你定永无翻身之地。”

七杀,大将之星?詹云和面目沉静,但心里已起了波澜,这合了“弃笔投戎”,佯作不在意,戏言道:“你说的吉星是指…楚陌的妻子,吉安?”

老者不答话,右眼里的珠子虽然清亮,但无神。

詹云和上前半步:“既然能懂观星之术,那请你指点下迷津,我会被下放到哪?若你说准了,我就信你。”

“陕东以北。”老者盯着詹云和的脸,见他那双带媚的柳叶眼微微一缩,不由咧嘴,露出还没掉完的几颗黄牙。

离得太近,一股恶臭冲来,詹云和蹙眉头后仰:“你有通天的本事,楚府就在那,现在便可以去拧断七杀吉星的脖子。正好七杀不在,也方便你。我才二十二岁,还没活够。”一把拨开他,从旁走过。

老者敛目,右眼里的珠子被挤出半边来,不知好歹的小子,迟早你会死在你的轻狂上。杀吉星…他倒是想,但…檐上一块瓦脱落,本能地眼一紧,想躲避,但这时右眼中的琉璃珠子脱眶,脚下迟了点点,瓦已砸到头。

甩了甩脑袋,去捡起滚落的琉璃珠。才塞回眼中,心头一突,立时调头往来时路走。自二十年前,他为东辽算了名将埋骨地后,就一直倒霉。

接近吉星,他就更倒霉。直觉十有八九还没杀了她,便先倒霉死。现那吉星又怀了天乙,他连接近都难。

“哪里走?”一货郎挑着担子,拦在了巷子口。老者不回头,脚下一点,三两跃就到了货郎跟前。货郎放下担子,抽了扁担就迎上。

这方打斗激烈,很快就引得四方注意。老和尚不恋战,嘴动了动,在货郎再次攻来时,虚晃一招,趁其不备眼一阴,嘴吐暗器,直击向他额中要害。货郎连忙避闪,老和尚趁机逃走。

硬物刮过脸,货郎抹了下,手还未放到鼻下,就被熏得腹中翻涌。回头看向落在地的“暗器”,一颗老黄牙,顿时再也压抑不住了,手撑着墙呕吐。

“你没事吧?”闻声赶来的尖脸黑衣人趴在屋顶上,看向下。不要怪他们来得慢,他们都有圈地,不能擅离,要确保小楚府里安全。那老和尚精得很,根本就不往汪香胡同那靠。

货郎吐完舒服了:“那老东西主意倒是多,竟在瞎眼里塞了颗琉璃珠子。赶紧将信传下去,别再被他蒙混。”

“好。”

詹云和不知这方事,到了翰林院硬着头皮走进,正巧碰上谈宜田出来透气。见着他,谈宜田心也不虚。詹家妾杀妻的大概情况,翰林院这已经清楚了,跟他编造的差不离。

詹云和无辜吗?谈宜田以为并不。詹家妾杀妻的真相,没他编造的那般简单。不然唐悦儿就算疯癫了,吉家也会要其偿命,绝不会轻放过。吉家让步了,那詹家就没有让步吗?

肯定也有。至于两家为何要让步,那只有他们自己晓得了。谈宜田还记得新科进士打马游街那天,楚陌娘子那间厢房里有一妇人向詹云和投花,詹云和明明可以轻易接住,但却没接。

能与楚陌娘子待一间厢房,又向詹云和投花的妇人,那定是詹云和的妻子。妻子投花不接…显然夫妻不睦。

第83章 受伤

里间, 詹云和俯首站立。坐在书案后太师椅上的朱正倾看着他,两腮鼓动着。不可否认,他对詹云和有寄予厚望, 但那是过去。曾经他也望将来有一天,与詹云和就像老师和他一般, 师徒联手立于朝堂。

只詹云和…太让他失望了。堂堂男儿,竟连后院都压不住, 还能堪大用吗?

“下放的地方,今日退朝后,我有帮你打听, 应是在拢北杰阳一带。”

拢北杰阳, 那不就是紧挨着陕东?那老僧说的话还在耳里, 詹云和心中没有他想:“学生给老师丢人了。”世间不乏奇人异事, 又有吉欣然的怪异在前, 他倒是淡然得很。

不过…再是奇人,让他动手去杀谁,他也是不可能会听从的。况且要杀的还是楚陌妻子。楚陌即将手掌重权。他是痴了, 才会在这时去触他逆鳞。

詹云和不贬低自己, 但也会不高估。

“你好自为之吧。”朱正倾摆手让他出去。

心中讥笑,他这是成弃子了?之前进翰林院,正逢朱正倾艰难时, 是其先找的他。也是他天真,私以为张仲有心提携, 想他与楚陌打擂。知道是被利用,但思及以后,他愿意。

现在楚陌去了西北。他…庶吉士之名被除,没用了。詹云和面上无异, 拱礼告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尝过滋味了,难咽得很。也罢,来日方长。离开京城,一样是站着走路。他只望京里各位多多珍重,终有再见时。

站在檐下的江崇清和谈宜田,目送人远去。沉默许久,相视一笑,转眼望西北。

“你说楚陌什么时候回京?”没他在,谈宜田觉整个翰林院都死气沉沉。虽然那人在吧,也很少出声,但一个屋檐下待着,他就觉日子多了不少盼头。隔三差五地来一大惊,刺不刺激?

江崇清倚靠着柱子:“肯定要等西北战乱平息了才能归来。”说西北…就不禁叫他想起今日早朝上的议事,“哎,兵部上奏,要派钦差南下。”

楚陌不在,半边天都黑了。谈宜田哼哼两声:“昨天就在议了,议了半天,没一个主动站出来领钦差的职。刑部尚书进奎文提议让永宁侯世子去,结果永宁侯世子才回侯府,老太君就病了。”

“今日没人再要永宁侯世子去了。”江崇清敛目:“你说刑部尚书进奎文…提那一嘴是随意说说,还是真有那心?”南夏、西疆突破南徽边境,屠三村。赵子鹤要军饷,皇上给了。给了之后…南夏、西疆没音信了。

不等皇上过问,先帝驾崩,紧接着漠辽三十万大军压境。这些事一环扣着一环…就好像有根线将它们穿在一起。

最近他夜不安眠,一直在捋这些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江崇清不太敢相信。

“进奎文此人,藏得很深。”谈宜田看不透:“他很清楚西北正战乱,除非永宁侯…”手在自个的脖上抹了一下,“不然皇上是绝不可能让永宁侯世子离京。这跟总督家眷必须要留京是一个道理,以防万一。但进奎文却提出来了,我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江崇清回头看了眼门口,朝谈宜田勾了勾手指,同时头凑过去小声道:“你说赵子鹤是不是造反了?”他们虽上朝记要,但之前楚陌在时,有几天早朝是一点风声都没外传。

他和谈宜田也不能查阅记档。这些日子,朝臣们一提到南徽,个个面色凝重。可南徽那明明一点动静都没有,良王去监军,也是一句讯没往回传。

谈宜田十指摆了八九,心头突突,没想到江崇清跟他想一块去了。南边没声,他总觉是在等西北。所以进奎文提出,让永宁侯世子顶钦差名南下查赵子鹤,他觉实在不该且突兀。

西北北望山岭,楚陌上了鹰头峰,拿着千里眼望向西南。三日前,永宁侯杨文毅不再防守,领兵迎战。两军对抗激烈,一战到天黑,对方退兵。杨文毅回营,十二将领,跟出去的那六位,其中有四都受了伤,但伤不重。

次日大军再来,杨文毅一样领六将领带兵迎战,这一役更是激烈。漠辽上了骑兵,六将领其中有五负伤,包括杨瑜西。十二将领,只两战,就仅剩余大光、赵学成、钟明义三位不带伤。

楚陌看过西南,放下千里眼。断眉余大光、吊梢眉赵学成,再加一个长相斯文的钟明义,不是十二将领中最出色的,但近来表现得都很积极。另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家有美眷,美眷…来自江南。

昨夜急报,有一波漠辽骑兵往了西南。西南百顷银杉林,穿过它就可直入中原。林中在五十年前早就布有各种陷阱,第一任永宁侯杨奕打的样,杀了胡虏子都往林中扔…引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