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2)

眼波一晃,樟雨嘴张了合合了张,迟迟才叹一声:“我们都没那狠心。”苦笑忧愁,“与我一个村出来的姑娘,黄艳儿,小我十岁,幼时吃过大苦,心早狠了。她卖身成奴后,尽心伺候主子几年,得了主子信任,想抬她做妾。她却死活不愿。你猜后来怎么着?”

辛语一脸淡漠,似对旁人的事不感兴趣。

樟雨嗤笑:“后来主子生产…没了命,留下一儿子。她没日没夜地守着那孩子,尽心尽力。不久她就被当家的收了房,成了贵妾。成了贵妾后…”两眼盯着辛语,见她敛起双目,心里知她是把话听见去了。

“二十余年过去了,黄艳儿现是四品诰命。你说她凭的是什么?”

恍恍惚惚地离开,辛语回到楚府,就立时去见了吉安:“姑,我遇见樟雨了。”

外面冷,吉安正挺着肚子在屋里转悠:“她跟你说话了?”

“何止说,还说了很多。”辛语上去搀扶,也不避着奶和王二娘,直接将话全讲了:“好毒的心思。”

王二娘淳朴,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她是在撺掇你害…”及时打住,看了一眼丫儿,心里警醒,看来这趟差还得提防点人祸。再瞧辛语,眼神不对了,把她搀扶着的手拨开。

“王奶,您做什?”辛语觉好笑:“我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是那黑心肝的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二娘把吉安往自个这边拉了拉:“谁晓得你是不是嘴上抹蜜,肚里藏剑?”

那故事说得多好,幼时吃大苦,卖身成奴。又从奴身升贵妾,贵妾一心护养旧主嫡子。熬死继室。嫡子不满十岁,怀喜诞下龙凤双胎。两眼糊了屎的男人,感念她功劳苦劳,扶其为妻,再请封。

她就想知道原配嫡子现在好不好?

辛语没不快:“是口蜜腹剑,您有这份警惕就好。”

“樟雨有跟你说她现在哪伺候吗?”吉孟恨不能撕了那老虔婆,看来然丫头最后落那下场,她是没少在里使坏。不得用的主子,可不是早作死早好吗?

“她说没着落。”辛语不信:“虽然衣裳单薄,脸色也不好,但手背上油润,面上肉也没少。我觉她是不想说。”说不准就在碎花胡同谢家。

吉安眨了眨眼睛:“那就顺她的意。你等几天的,行为鬼祟点去通州买些上好的红花回来。我生产完,祛瘀用。”

“成。”辛语想想都觉胆寒。留子去母,靠嫡子上位,这世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樟雨真看得起她,但她不需要:“姑,她说的那个黄艳儿的事,会是真的吗?”

“不知道。”吉安敛下眼睫,也是巧了,前个永宁侯世子夫人才与她提了个姓黄的奇女子,正是大理寺少卿祁中垣的夫人。不过她不叫黄艳儿,身世与黄艳儿一般可怜,经历…也类似。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官儿,其妻四品恭人。

之后一月,辛语又遇了几回樟雨。月娘也来了两次楚府,终在年前辛语向吉安告了假,去往津州探亲。回来时,在通州买了上好的红花。

碎花胡同梓桐苑里,谢紫灵得知后,对镜抚面笑得甜美:“这就对了。”一个背主的贱皮子,还妄想高飞,梦真美。吉氏也可怜,不过没关系,她会替她了结那背主的贱皮子。

哒哒哒顶着寒风,一人一骑直奔京城。东辽已经降了,参战的十万强兵死了一半,废了四分,独剩一成全须全尾。北院大王忽立瞑也是悲壮,在北伐军兵临东辽王城时,北漠军队临阵退撤后,于王城城楼自刎谢罪。死前令亲信,在他死后割下头颅,挂于城墙上。

东辽已经递上降书,不日将派使臣赴大景。北伐军开拔回撤,准备与北漠算账。楚陌打马,新君年号盛安,现盛安元年二月,安安应是要生了。

风呼呼过,他要见她平安。夜空寒月照路,怜他心切。还有百里,就将抵京。

京里汪香胡同小楚府产阁里,吉安满头大汗,嘴里咬着小布包。院里除了楚镇中、吉忠明等人焦急守候,还有太医院院判童稳,及其子童嘉民。童稳额上都冒汗,来时皇上交代了,只要一个结果。

母子均安。

童嘉民连药箱都不敢放,做着随时入产阁的准备。

一盆血水端出,辛语急忙掩好门。王二娘盯着宫口:“丫儿,听二婶的别怕,咱先憋着点劲儿,宫口开五指了,一会咱就生。”背后汗湿一片,心里镇定。胎位很正,只要宫口开到了,大人娃儿都好。

吉孟氏紧握着闺女的手,不断给她擦着汗,眼里噙着泪:“娘生四个,都顺当,你随娘。吸起…呼气鼓劲儿…”

好疼,吉安感觉人被活撕了一般,牙紧咬布包,跟着娘的话做,吸气…呼气。肚里那位这两日很安静,也不知是不是在害怕?

“六指了…再有一会就好了。”王二娘盯着:“丫儿,吸气…呼气用劲儿。”

西崮门城楼上城卫虽困顿,但却不敢懈怠,还有两刻就该开城门了。城外已有商队等着入城。一骑快马疾驰,不等靠近,便沉声道:“开门。”

见九龙令,城卫看清来人,不敢迟疑,立时开城门放行。马跑出十丈,就有城卫赶紧去上报,北伐军主帅楚陌竟私自回京了。

马入东城,引得几辆马车驻足。再见是往汪香胡同的方向,立时有了猜测。东午门外一众大臣交头接耳,在见城卫来禀报时,心知他们是没看错。

“什么?”

“拿九龙令回的城?”

“他怎会有九龙令?”大理寺少卿祁中垣紧锁一双剑眉,眼神锐利。站在前排的几个王爷,没一个面色好的。去年冬里太寒了,为了能回府,他们就差把老底都翻给了皇帝。

皇帝倒好,竟将九龙令给了个外人。他就不怕楚陌拿着九龙令胡作非为?

知道实情的魏兹力,把手中玉圭交于杨凌南:“我去趟楚府。”不等音落,八字步已经迈出一脚了。楚陌到底知不知道,他那身份无召是不能回京的?就算是有要事必须得回京,也该先上书。

况且…西北的仗还没打完。

快马到楚府三门,楚陌跳下走进。守门的婆子见了,热泪盈眶:“少爷,少奶奶正在产阁里。”

就似没听到一样,楚陌见厨房忙碌,抬手揉了揉脸:“送盆热水进正屋。”脚下步伐看似稳当,但却显乱。

院中几人见他,均露讶异,几乎是异口同声:“你怎么回来了?”

楚陌不理任何人,目光扫过东厢厕屋,听着自里传出的动静,眼眶泛红。回屋擦洗,换了身衣,确定身子暖了,出屋往东厢。正巧魏兹力赶来:“楚陌,你有麻烦了,快随我先去见皇上。”

眼神都不给一个,楚陌冷声道:“东辽的降书在那屋,你自己去找。”掀帘入了产阁,一只脚才跨过里间挡着的摆屏,就闻“哇”一声,婴孩啼哭。

第92章 青雨

心头一震, 脚下迟缓半息,看到那被王二娘托着红皮猴子,一身脏污, 楚陌气都不喘了。红皮猴子两腿大方敞开着,紧闭着眼睛, 张着嘴嚎,牙床上没有一颗牙…回过神, 疾步上前。

不是闺女。

“陌哥儿,你仗打完了?”吉孟氏见着女婿,蓄在眼眶里的泪一下涌出, 看他一身清洁, 嗔怨地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进来了?”嘴头是这么说, 但还是松开了闺女的手, 让出位来, 欢喜地去帮王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