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1 / 2)

帮楚陌整了整玉带,吉安退后一步,见那位进屋,屈膝深蹲:“皇上万岁。”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景易面上和煦,目光自他善良慧智但不软弱的楚小奶奶身上一掠而过,笑着与楚小爷对望着。这个楚小爷可是名副其实。北漠的降书,他已经看过了。

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前黎朝屡送公主和亲胡虏,今他大景强兵神将杀进漠辽王城,向来凶悍的北漠…竟要送公主来大景和亲?

这口气出得畅快,景易飞快地深鞠一躬,完全不给屋里几人阻挠的机会:“善之,我要谢谢你,替大景的百姓,替…”大景那些看不到今日的人,也替他自己。

太不容易了!大景未建国,曾伯祖就与胡虏打过。直到今时今日,只有楚陌打得胡虏跪下投降。他昨夜高兴地一宿没睡,跑去太极殿将东辽、北漠的降书呈上,告慰祖宗。

然后…早朝前眯了一会,父皇入梦,直说他运道好,严令他不可拥功自满,一定要勤政。这会他耳里还回荡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楚陌看在皇帝还算识好的份上,决定暂时先放过他:“您来找正好,也不用臣再进宫了。”起步越过,往小书房。

没了遮挡,景易笑着又向楚小奶奶拱了拱手,不多言,转身赶紧跟上。吉安看向与太爷他们站在一块的杨小爷:“府外遇上的?”

“对。”杨宁非今天来小楚府,有三件重要的事。一、看小虎子。二、舞一段大刀给楚小叔瞅瞅。三…想到这第三件事,他不禁蹙起眉头。现在的南夏、西疆已经开始热了,一热蛇虫就有劲儿。他想请楚小叔帮着分析分析,看南边的乱何时能平?

他有点担心祖父和二叔。只…转头望向通往小书房的那扇门,今儿来得好像不是时候。皇上也有要紧事与楚小叔商议。不过没关系,永宁侯府就挨着,他可以明日再来。

里间传出啼哭,吉安才想动,就见太爷和爹娘已经先一步冲去了。杨小爷也跟在后:“小虎子,我来看你了。”

被抢了事的吉安,笑着摇了摇头,回身吩咐辛语:“去准备茶水和糕点,一会送进小书房。”

“是。”

小书房里,景易躺在摇椅上,两眼上望。他就想不通了,宏文县红叶山上三易庵的尼姑都是谁杀的?余光又一次扫向背手面朝书案站着的楚陌,他想问问把暗卫甩了的那位主儿最近好不好?

“南平侯府有九龙图吗?”

九龙图?景易大眼一敛,躺不住了:“什么意思,你在外有见过另一块九龙令?”不可能,九龙图在高祖锤好宫里那块九龙令后,便已经被扔进了熔炉…但也不绝对,像万金那样技艺高超的巧工,只要有意,完全可以凭记忆复原九龙图。

可…他有那个胆吗?

楚陌曾经对他说过的一话,又在脑中响起,不要去赌人性。

听这语气,便知九龙令并不是完全不能再复刻。楚陌想第一任南平侯万金,虽是能工,但同时也是个商贾,精于算计,也许骨子里…还难脱市侩。另,大多能工对自己所出东西,若十分满意,都有几分流连。

九龙令上的九龙,活灵活现,就似真龙被封在令牌里一般,及其精巧。用特殊法子熔炼的黄金,没那么耀目,却甚显古朴威重。这样的一件小物,处处都是不凡工艺,万金…会做成即忘吗?

等不到话,景易离了摇椅,来到楚陌对面,观他面上神色:“你是怀疑南平侯府留了一份九龙图?”

看着皇上,楚陌直白道:“我不仅怀疑南平侯府留了一份九龙图,还怀疑…那份九龙图被盗了,亦或被临摹了。”

沉凝两息,景易复又问:“你见过另一块九龙令?”

“没有。”楚陌面上平淡,似与皇帝在说的是什稀疏寻常的事:“三十余年前,梁启绢给万茹细说当时形势,挑拨她抢万梦晨的亲事。这其中的风险不小,那她又为何行为,总要有个目的吧?”

是啊,若挑拨不成被揭露,那梁启绢的下场…一定很惨,毕竟她不是梁氏真正的千金。一个吃过大苦的女子,好不容易得来份福缘,更该珍惜。景易从头细细理。

楚陌不打搅皇帝,提笔在铺于案中的纸上,写下“进奎文”三字。进…奎文。奎,两髀之间,即胯。他不以为“奎”在进奎文名中是这个意思。

“奎”,还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奎宿与壁宿主文运。奎文,犹御书,即进呈于皇帝的书。

进奎文,进…进呈于皇帝的书。进…景?景…进程于皇帝的书。景程隐呈于景氏帝王的“文”?谁给他取的名?昌平皇帝录他,当真就没生别的想法?

景易也理明白了:“梁启绢与万茹、万梦晨没亲没故,那是万茹还是万梦晨嫁予恭王,只要诚心相交,于她又有何区别?”倒是万茹和万梦晨,虽都是南平侯府的姑娘,但根上却横着嫡庶。

“南平侯府有多少年无子弟入朝了?”楚陌移笔向下,书了“景”。

“三十…”景易锁眉:“万梦晨死后,当时的南平侯就以失女悲恸为由,长久告病,没几年便彻底退出朝堂。”其实在恭亲王妃于太和殿自戕时,他就已经意识到南平侯府朝上无人的事,只没在意。

今日善之提及,他才惊觉不对。

“还有一点,万梦晨死后,其母与梁家大闹了一场,将嫁妆全数要回。从此南平侯府与梁家割裂,亦不与恭亲王府往来。万梦晨何至于那样惨烈的死…难道就只是为了报复梁贡淮、万茹三人?

这里应是有一道越不过去的坎。她在惩罚自己…”楚陌推测:“南平侯府会对万梦晨的惨死闭嘴,应不是出于畏惧恭亲王妃万茹,而是不得不闭上。”

当时的南平侯夫人,得一双儿女,可是非常不易。女儿惨死,若无不得已,她岂会轻易放过梁启绢和万茹?

通了,景易认同楚陌的推测:“私留九龙图…致九龙图外泄,这是大罪。南平侯府担不起。盗图的是谁?很显然,是梁启绢。万梦晨那般惨烈地结束自己和腹中子的命…不仅仅是因为被欺骗,还因愧疚。”

梁启绢是踩着万梦晨盗走了九龙图。南平侯府不敢将九龙图的事上告朝廷,故选择了退出朝堂。愚蠢!

“晓得九龙令的来处,又知它被老和尚带走了,再盗九龙图…”楚陌抬眼看向皇帝:“你以为背后主使是谁?”

微眯两眼,景易沉声回到:“哑女无疑。”

楚陌目光回到纸上:“着人暗里查一下南平侯府,若过去三十余年只是沉寂,没生别的歪心思。你可以给南平侯透个意思,让他…做好准备,戴罪立功。”

康宁三年,南平侯府可是一次拿出百万两黄金给康宁皇帝解燃眉之急。没有人知道侯府有无第二个、第三个百万两黄金,但却有人知南平侯府私藏九龙图。

“好主意。”景易知道楚陌在想什么。万家,是大景的南平侯府,亦是前黎朝的皇商,有数不尽的金银。黎朝末帝觊觎万家金银,故万家助景氏推翻黎朝。

如今万家将九龙图外泄,脑袋上悬了铡刀。若有谁找上门,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

“我会尽快让人查南平侯府。”景易低头看纸上的字,长眉拧得死紧:“知道宫里有一块九龙令,还复刻,看来不是像你这般拿来当敲门砖用的。”辽边离京几千里,他鞭长莫及,那里驻守着他曾伯祖亲自组建的北伐军。

楚陌轻眨眼:“不管南平侯府干不干净,你都要抓紧斩断幕后下棋人的财路。像‘梁启绢’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另,派人下江南,找费远光、费远阳。文士多慕江南文风。至于黄隐语的一双儿女…就别费劲寻了,应是被人带走的。”

“好。”景易手落在纸上:“你什么时候去宗人府见进奎文?”

“之前想休息好就去,但现在…”楚陌勾唇:“我觉还是先问过老和尚再说,确定了不是再前往。”

还有一个月,小虎子就满百天了。他准备摆席,只京里相熟的不多,怕是两桌坐不满。凑一凑吧,怎么也要凑个双。

景易瞅他那样,不禁生了担心:“你师父年事已高,万一被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