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1 / 2)

“那个时候,我手里有不稀罕的物吗?”方圆快走几步,离不孝徒远点。他还没问他呢:“你既靠科举入朝做官,那为何归京二十余天不上朝?”晚饭后,景易吃饱了,向他告了一刻的状。

“你不是都看了?”楚陌轻眨眼,就近日这形势,过去行差踏错过的大臣,哪个不是缩着脑袋在熬?他们才不会在朝上挑事。既无事,他去早朝做什?

方圆刹住脚,回头道:“带小虎子吗?”

轻嗯了一声,楚陌脚下不停,自他身边经过:“不说太爷,我岳父岳母年岁也都过五旬了,去年又经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哪能带得住小虎子。安安又舍不得将小虎子丢手给乳母带。我不舍她劳累,自是要帮着带。再者,小虎子是个男娃,由我带也好一些。”

真看不出来。方圆跟上不孝徒:“为师以为你不会喜欢小虎子。”

敛下眼睫,楚陌弯唇:“你也说了这是你以为。”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小小的男娃缩在已死父亲的怀里。画面中男孩的面目已经模糊了,但父亲…却依旧清晰。

阴阳怪气。方圆瞪了他一眼,甩起胳膊超越他,继续走在前:“有事没事还是要常去朝上走走,如此吏部、户部也不会将你遗忘,漏了俸禄。”

“他们不敢,我会找上门要。”楚陌抬首看了眼天:“告诉我你把东西埋哪了?我去挖。”他没工夫跟个一人好全家好的老和尚瞎耗。

方圆翻了个白眼,运力脚下快走,顿时只见足影。楚陌紧随他,仅百息,便翻进了贤王府。

府中庭院皆如往昔,方圆面上无异眼里无波,领着楚陌直奔禾祥院。所经之处,无一根杂草。花草树木瞧样子,应是才修剪过不久。

入了内院,走幽长小径,每十丈一岔道。岔道缓缓上,过去便是寿山岭。寿山岭乃黎朝末帝初登基时耗百万两银修成的。于山岭夹缝中种青松矮竹,引活水穿山,养飞鸟走兽。不过那是曾经了,如今的寿山岭里有飞鸟无野兽。

绕过寿山岭,又是一楼亭。方圆轻轻点足就翻上了长廊。楚陌随他,点足才跃起就隐隐听到鸟儿扑翅声,凤目一凛,望向不远处的寿山岭。没有翻身,落地丢下小锹,左手在玉带上一抠,拔剑飞掠向寿山岭。

方圆亦察觉不对,跳下长廊,紧追在后。不过三十息,两人到了寿山岭中心。除了石亭,再无其他。老和尚抽了抽鼻子,有血腥味。移步向右,果然在石亭檀木围栏上发现一血手印。

掏了方巾出来,轻轻一擦。白色之上,血色尤为醒目。

楚陌望向那根血手印围栏。寿山岭中心有八条通向外的斜道,那条围栏前后各指向一条,分别是东西。他们是从南来。看血手印,刚那人之前该是面朝西,那就是从东来。一般人在慌忙之下,大多都是径直逃。不管是不是,追去看看再说。

方圆不随他,反向去查。

入了正西斜道,奔走仅五息,楚陌就慢了下来。五丈外,一盘发妇人跪地趴在石壁上,感知不到她的气息,地上一滩血。

提高警惕,缓步上前。楚陌看地上血在外延,便知她伤处还在流血,那该是刚死。再观她抠着石壁的手成爪,不是死前异常疼痛便是非常愤怒。软剑伸到她喉下,挑起她的脸。

疏眉三角眼,鼻梁不高唇丰厚,是那种丢在人群中不易引起主意的长相。两眼凸起,其中还残留着惊恐…意外。目光下落,心口都被血浸透了。查过妇人,又瞧向石壁。

这是条通向西的斜道,宽三尺,并不窄。妇人受了重伤,察觉有人来,往西逃,又被人一着毙命,那她怎趴在石壁上?除了石壁,其周遭没有旁的挣扎、打斗的痕迹。

一盏茶的工夫,方圆寻来了,下瞥了一眼,不多问一句,便与已收回剑的楚陌一道离开。这座寿山岭里…被老鼠打了洞,可以预见一会不孝徒又得埋汰他。

才出了寿山岭,楚陌便问:“还要去禾祥院吗?”

“去。”方圆往东:“那些东西都是…我陪毓儿埋的,很零散。除非他们将禾祥院全刨了,不然肯定有遗漏。”

毓儿,是老和尚的儿子。楚陌不再言语,心里开始想石壁。那石壁上应该有暗门,估计就在妇人趴着的那块地儿。若这条斜道有,是不是意味着其余七条也有?它们都通向哪…

楚府里,吉安抱着小虎子还站在檐下。大的犯困打哈切,小的两眼炯炯,仍盯着二门的方向。吉孟氏洗漱好,绞干发,便过来正屋:“娘抱一会,你歇息会儿。”

小虎子到了姥娘怀里,继续盯门。吉安瞧他这样,戏言道:“怪我,我之前不该说要逮他们个正着。”低下头在儿子小怀里拱了拱,再次对自己发誓,明天…明天白日里一定不能再让小东西多睡了。

等到亥时初,终于将人给等回来了。楚陌黑着张脸走在前,身后跟着正伤怀的方圆,其手里还提着只小布袋。

“噢,”见着爹,小虎子立时便弃了姥娘,小身子冲向前。楚陌快步走近将他推回岳母怀中:“你不急,待爹换洗后再抱你玩。”

吉安已经感知到气氛不对了:“我让厨房给你和师父备水。”才抬腿,横来一手,将她拦下。

“这个是予你和小虎子的。”方圆一个眼神都不想匀给不孝徒。真真是长了眼只为好看,一点不识货。挖出一袋珠子怎么了?他以为三岁的小娃藏宝能藏些什么?挖出的十八颗珠子里,好歹也有一颗小虎子拳头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万金难求。

吉安看了一眼楚大老爷,不知这师徒又是因什么闹了不快,笑着道:“多谢师父。”瞧外露的形状,里头装的应都是球体。

方圆瞥了一眼不孝徒:“夜明珠是给你的,剩下十七颗东珠等小虎子长大些,给他斗珠子玩。”

夜明珠?吉安拿着的布袋有些烫手了:“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收着吧。”楚陌没好气地说:“这些都是你相公从各个旮旯里刨出来的。”还有七十三颗仍躺在贤王府禾祥院地下,他是不会再去刨了。

看了眼沾满尘的黑靴,吉安坦然收了:“你们先进屋歇会儿,喝杯水润润口。”

楚陌跟儿子对望着,神思又回到了贤王府寿山岭。挖完珠子,他们又往寿山岭走了一趟,那具尸身已经不在了,连痕迹都被清得干干净净。看来为了以后一家老小在贤王府住得安心,他得下点工夫了。

一夜好眠,次日辰时,方大娘和宥大嫂采买回来就跑去正房。

“不知是谁透的风声…南市都知雍王和谢家二姑娘在羲和园里…”宥大嫂两手合在一块,十指交叉:“这样了。现在外头全在可怜雍王妃。”

吉安怜悯不起来,她倒觉雍王是谢家二姑娘最好的归属了。哪有一个好姑娘…会惦着别人的夫君?为着私欲,甚至不惜害人性命。而她又何曾招惹过谢家?

落到自己亲姐姐手里,只要安分,日子不会难过。但怕得陇望蜀,那下场就难说了。

风声一出,雍王府也干脆,五月初八天没亮就将人抬进了王府。叫吉安发笑的是,这天一亮,她男人还没起,门房就来报说谢家下人送信来。问信儿呢?门房道,送信的人儿说主家交代了必须要亲交到楚大将军手上。

“你让他回吧,我们楚家与碎花胡同谢家没这么大交情。”

“夫人就该这般。”门房后退两步,转身快跑出去。都什么人呀?之前谢家二姑娘身边的婆子去告御状,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她家主子要害北伐军主帅楚大将军夫人。还敢送信来?真是没皮没脸。

一刻后,方管事又跑来:“夫人,谢家的下人不走,就坐门外守着,说今日不把信交到爷手里,他没活命。”

吉安坐榻上翻着江南送来的账本:“也对,他是依命行事,那我就不为难他了。”合上账本往内室去,到里间见楚陌已经醒了,正闻着小虎子的小嫩脚丫,走近小声问道,“臭吗?”

“都说婴孩是奶娃,一点不错。”楚陌躺平:“小虎子脚丫都散着奶香。”抓住媳妇的手,拉近闻了闻,在掌心重重嘬了一口。

趁机掐住他的下巴,装模作样来回细看他的脸。吉安锁着眉道:“谢家有信给你,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送到你手上。你快起来去接信,我也好奇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秘密。”

楚陌笑道:“谢家病得不轻。”右手里的小脚丫动了,立马松开。抬身拉媳妇坐床头,枕在她腿上,看醒来蹬腿伸懒腰揉眼睛的小奶娃。小胖腿一蹬,使了好一番大劲儿,还是没能侧起身。躺平又伸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爹娘,哈一声笑起,翘腿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