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可经过这般闹腾,也有不少人更加好奇她卖的“织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值得上一块中品灵璧。

人们交头接耳,江沉阁依旧没有开张,闲言碎语看热闹的人将要散去时,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文弱书生。

他文弱得手无缚鸡之力,是刚刚街边卖字画的书生,穿着洗得泛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衣长衫,抖动袖口,从袖中落下几百块若碎石一样的下品灵石和几串铜钱,直到再也抖不出钱财,他才顶着一张面黄肌瘦的脸说:“我没有中品灵璧,但这里是我全部的身家了。你会织梦,能不能让我梦见我病逝的夫人,我很想她。”

已有行人暗自嘀咕这人真傻,拿上全部身家去买什么摸不着边的织梦,到底是梦一场,梦醒一切都是虚无,那么多的钱买什么不比做梦强?

江沉阁素手拂过,灵璧眨眼不见,尽数纳入她的灵识空间,只剩下几串铜钱没有碰。

书生被纷纷议论所影响,越发抬不起头,但他着实想念病逝的妻子,没有她,自己活得生不如死,若散尽家财换与她相见一面也是好的。

见灵璧被收下,还心善地留下铜钱,书生连连致谢:“谢谢,谢谢你……”

他倏地抬头,江沉阁不知何时掀开了幕篱黑纱,但也仅仅只有他能看见,书生望进那深邃的眼眸,霎时没了声音,愣在原地。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不是做买卖吗?怎么只见她动了动手,掀开幕篱,那书生就没有动静了?

忽然,那书生脸上的呆滞被欢欣的表情所取代,他嘴里喃喃念着,“灵兰,灵兰,我好想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众人震惊,梦已经织好了?见那书生嘴里仍旧念叨着什么,你等等我,我收拾好书画摊,我们就一起回家,你好久没有做饭给我吃了……

书生离开时的神情仿佛像是得到了人生最好的礼物,欢欣喜悦,没有半点梦游的样子,好似他看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有人回过味来,纷纷也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财,也不管够不够一块中品灵璧,皆堆在江沉阁面前,也要她给自己织一个梦,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么神奇。

旁边大胡子的矿石摊早被挤翻了,龟龟,那么多钱,他今天是要发了啊。

不远处,宽阔的街道上听着一辆水晶鸾车,只见拉车的是三只鸾鸟,分别呈青色、红色、白色,它们扇动翅膀,车轮虚虚地悬浮在地面,鸾车由水晶制成,流光溢彩晃人眼,四周以轻纱帐幔围住,风起时仙气缭绕,路上行人见之都避开,生怕冲撞到里面的贵人,那派头竟比药宗的毒门长老还大。

“前方何事?”鸾车里传出的男子声音如玉珠坠盘,泠泠悦耳。

随鸾车而行的侍从放出神识,不过瞬息后便禀报,“好像是前方街角有人做“织梦”的买卖,引得百姓争相购买。”顿了顿,那紫衣侍从继续说道,“还挺有意思的,只听闻摄魂术能使人丧失神志,形同提线木偶,不曾见过能给人造出美梦的幻术,看那心满意足离开的书生想必已经见到想见的人,依旧自主地走动,不似被摄魂的人。”

“你说,那人能让人见到想见的人?”马车里的人问道。

“呃,是的,帝……公子想试一试否?”

江沉阁面对一下子蜂拥而上的顾客,正打算挑几个出价最高的来织梦。给人编织梦境委实消耗精力,她并不打算将所有的钱财都纳入口袋,有的事情点到即止便可。

她正要收下一块中品灵璧,不想一块蓝绿色的玉石从天而降,看清的人皆屏息不敢出声,后面争先拥挤的人见前面的人忽然没了动静也跟着噤声。

嘶——是谁出手如此阔绰,竟是一块比上品灵璧还稀有的极品灵璧,极品灵璧一般不会当作货币流通,只会用来汲取其中的天然灵气,以助修为。

“我们公子请你前去织梦。”人群散开,就见一个腰间佩刀的紫衣修士,乌发用红绳扎成一捆高束在脑袋上,虽然用的是“请”字,但他手随时搭在刀柄上,若有一个“不”字就要抽刀。

……她就说自己不会这么太平地赚钱,总要起些波折,此人她虽然还未交手,但已知其境界深厚,如今这个敏感时期,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黑纱幕篱点了点头,江沉阁起身,被紫衣修士引至水晶鸾车前。

这派头连见识广泛的江沉阁也不禁暗叹,她正要伸手去撩开车帘,手还未触及,就被刀身拦住,如果她没有及时缩手,铁定要被断腕。

“做什么!”紫衣修士喝道。

“我看不见你们公子,怎么织梦?”语气骤冷,若不是为了钱,她才不受这副气,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阔刀转了圈,欻地插回刀鞘,紫衣修士问:“难道看不见公子你就没办法织梦?谁知道你是不是江湖骗子,用的一些不堪入目的迷药禁术。”

这时,水晶鸾车之后一辆金翼马车被迫停下,因为前面的车和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挡住了去路。

“长老,我这就去开路。”前来的正是药宗,那绿衣修士着急赶路,又见道路被堵,气不打一出来。

然而,他正要前去开路时,却听到马车内的长老传音道:“等等,先看一看。”

毒门长老见拦路的人中有那曾关注过自己的黑裙女子,兴致上来打算静观其变。

“行有行规,你若不信,这单子我也不接。”居然敢说她合欢宗的高级秘术是不堪入目的禁术!

摸了摸手中的极品灵璧,可惜还没捂热就要还回去。

“姜尧,让她进来。”鸾车内传出声音。

紫衣修士名叫姜尧,见里面的贵人都同意她进去,自己也不好再阻拦,向江沉阁掀开半截门帘,“请。”

经过姜尧时,江沉阁装作不小心踩了他一脚,直把他踩得龇牙咧嘴。

鸾车宽广,她根本不用弯腰,微微低头就进入,看见马车内的人瞬时恍惚。

他端坐在柔软的白毯铺成的座位上,面前摆着小几,小几上的香炉香烟袅绕,周围还有些瓜果糕点。

一头不同寻常的棕色头发,在阳光穿过纱幔的窥探下呈现出淡淡的金色,眼睛是与发色相同的棕褐色,恍若琥珀,历经千年神秘而深邃,肌肤细腻如薄胎瓷,连女子看了都要自愧不如,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他依然着朱红披风,里面是荼白丝绣的高领长衫,除了露出一张脸外,穿得严严实实,连一双手都戴着皮质手套。

他单手支着太阳穴,见江沉阁久久不动,收回支撑的手臂,挺直脖颈,头上的金冠两侧垂下的红带,红带末梢缀着青金石磨制的珠子,微微晃动,眼深似海,有些不耐又期望地说:“怎么?为什么还不织梦?”

江沉阁无比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戴上幕篱,遮住失神的神情。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阵脚,“你想做一个怎样的梦?是有无穷无尽的财富,还是周围环绕着绝世美人,亦或是拥有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

“我想见一个人,很久没见的故人。”

他坚决不容动摇的态度,将她未说出口的话打断。江沉阁幕篱后的唇角微微勾起,自嘲地想,是啊,三千年过去了,想必他如今已经是整个沧云十三州的帝君,方才说的那些他又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若不是他眼中的不耐,加上知道他想见的人是谁,江沉阁几乎怀疑自己要被他认出来。

沉了沉心,她故作遗憾地说:“很抱歉,我不能为公子织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