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当腥臭刺鼻的气味来临时,倏忽,洪水被冻结在州府的上空,维持波涛翻涌的形状。

相柳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被禹杀死都没这般痛苦,梅花落处,宛若凌迟。它想逃跑,但硕大的身躯显得笨重,远远不及冰封的速度。

相柳连同洪水被封进冰块里,可它不甘地想撞碎冰块。

它才刚刚重获自由,它不甘心!

晏怀竹只有合体期的实力,凭一己之力冻结数百里的洪水后,他已是强弩之末,就在脱力之时,苍霄掌对掌输送灵力。

玄色的灵力入体,晏怀竹感到一丝熟悉。

与此同时,由苍霄凝结出的结界变得薄弱,江沉阁击碎结界,握住苍霄的手。

集三人之力,相柳终究是被冰封在自己喷出的洪水之中。

像是一块巨大的冰山,相柳□□、狂戾的神情一并被封印。

死里逃生的数十名点苍派弟子和云水宗的弟子,从空中落在冰面上,软倒在地。

那可是上古凶神啊,他们居然战胜了它,活了下来。

今日一事传出去必能在沧云十三州掀起风浪。

这都多亏了临危赶来的凌苍子,若没有他想出冰封相柳的法子,他们一行人都要全军覆没。

最可恶的是嘉圣长老和新任的掌门晏寒英,居然用其他弟子的性命去给他们换取逃命的时间。在这其中,尤属点苍派的弟子最为为痛恨,他们在前方舍命作战,换来的却是抛弃。

若非凌苍子及时赶到,他们定当葬身相柳口中,死不瞑目!

如此想着,投向晏怀竹的目光便也更加敬重。

对待嘉圣长老,江沉阁并未心软,她在结界的上方特意留下几个小孔,任洪水灌溉,在狭窄结界里被束缚的嘉圣避无可避,头发和胡须都被洪水腐蚀脱落,头顶留下斑秃。

至于晏寒英,江沉阁曾见过他早些年的模样,彼时他青衣儒袍,手持玉骨扇,端的是疏朗明轩。

可如今再看去他完全变了模样,且不说皮消肉烂的伤痕,即使没有伤口,他面容和前胸爬满乌黑色的纹路,脖子以下的肌肤浑然如皱缩的老树皮。

修士寿命较长,可也不能在固步自封的情况下长寿,不知他是用了何种歪门邪道的修炼方法,强行延长自己的寿命,遭到了反噬。

在场之人中,惟江沉阁一人完好无损,晏怀竹躺在冰面上大口喘气,苍霄也好不到哪里去,支着梅花枪单膝跪倒,在晏怀竹和苍霄的保护下她没有再受一点儿伤。

“借你银枪一用!”江沉阁说道,苍霄将手中□□抛给她。

红衣如血的女子手持银枪踏过软倒一片的修士们,来到冰山前,清澈的冰面映照出她坚毅的面容。

梅花银枪足有一丈三尺长,银白色的枪身挥舞起来宛若游龙,握在手里沉甸甸地,可江沉阁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强,枪尖刺入处留下梅花形状的伤口,故曰梅花枪。

相柳被冰封,但神魂依旧有意识,它咆哮的声音传进面前渺小如蝼蚁的红衣女修耳里,“吾乃相柳!陋鄙凡人竟敢伤吾!”

江沉阁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抬手银枪如箭矢直射向相柳的心脏,“哗啦”一下冰山破碎成渣,相柳的身躯也在破碎的冰中风化,空中久久回荡它不甘的啸鸣。

在相柳魂魄消散之后,一颗青色的内丹漂浮进江沉阁的手心,那是相柳的内丹,里面蕴含了它这几千年来蛰伏修炼的力量。

相柳的肉身早被杀灭,如今留下的不过是没有实体的魂魄,随着梅花枪的刺入而魂飞魄散,此后世间再无相柳。

相柳一殁,余下为数不多的土蝼和钦原好似发了疯地袭击在场众人,众修士看着向他们奔腾而来、露出獠牙与毒针的妖兽,心底寒凉,难道他们没有死在相柳口中,却窝囊地殒命在相柳部下宵小的口中?

想反抗,但有心无力,连本命法器都无法握住。

而另一队约莫五十名的人倏然出现在冰湖上,在苍霄的指挥下,他们衣裳样式各不相同,但相同的便是衣角绣着魔宗徽记,他们身形诡谲,面对发狂无脑的妖兽,斩下它们的头颅如切萝卜一般轻松。

妖兽已被悉数伏诛,活下来的修士恍然若梦。

天际泛起鱼肚白,血色的月亮被金乌取代,洒下晨曦日辉,随之飘落的还有绵绵细雪,洁白的雪覆盖血污与死亡,宁州府里幸存的人从客栈出来,从旮旯逼仄的角落出来,从地窖中出来,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却是活着的感觉。

天亮了。

第七峰的冰湖上,突如其来的魔宗弟子让点苍派和云水宗的弟子都有些胆颤,如今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若是魔宗弟子要对他们做些什么,也是无法抗拒的。

可魔宗弟子只戏嘲地觑着他们,随后老老实实站在自家宗主身后。

原以为相柳已殁,妖兽已死,此事便也到此为止,不想变故陡生。

“师尊!”古雪的失声叫喊在辽阔的冰湖上回荡。

只见被捆住的晏寒英不知何时解开束缚,召出利剑以千钧之力飞速刺向毫无防备的晏怀竹的后心。

谁也想不到会横飞出一个雅黄色的女子,为晏怀竹挡下致命一击。

晏寒英一招失手便知再没有杀晏怀竹的可能,惨笑着束手就擒。

古雪冲上前,接住素琴软倒的身子,汩汩流出的鲜血沾染她的裙袂,如今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小琴仙的样子,翩翩白衣不止被泥点子沾染,还有兽血与人血混杂在一起的腥味。

“师尊,徒儿给你找丹药,你坚持住……”古雪掏空了自己的灵识空间,任由她灌进多少仙露妙药,都止不住素琴的血。

晏怀竹神色复杂地看着素琴。

素琴见他还愿看自己,便知足地扯开一个笑容,然而不断流出的鲜血将她的笑分割得支离破碎。

晏怀竹喉咙像被棉花堵住,所有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

素琴却强忍着吐血道,“不用说我何必如此,凌苍子,这是我素琴欠你的。那日你去八宝阁,我便将用‘缚魂’做的口脂让掌柜转送给你,我想,那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她呕出一大口血,“可是你还是做了,如果你不与她亲热你根本就不会中毒的……可是你偏偏还是那般做了……”

江沉阁向她投去的眼神里意外地夹杂着一丝怜悯,素琴做了一个赌,她料定江沉阁一定会换上新衣后涂抹口脂,她赌的是若晏怀竹对她的情意不深,就不会有装扮换衣后的一吻,晏怀竹就不会中毒,而中“缚魂”的人就会变成江沉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