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 / 2)

她一怔,原来他是问这个,便放下心来,玩笑道:“我从前很少把玩郎君的头发,只是看书上说,肾主神明,若精充足,则乌发亮泽生光,牙齿坚固,就多看了一会儿。”

他前襟半敞,原本是一直避着她的,但现下却握着她的手半侧过身来,与她说话:“纸上得来终觉浅。”

衣裳被温暖的水包围,杨徽音瞧见了肩背一片丝质原本的白,本以为看不见什么的,然而他转过来的一刹那,她几乎控制不住地往下瞥去,见颈项上的水珠滴滴点点,顺着锁骨蜿蜒下去,一时顿住了呼吸。

大概是在池子里泡得久了,男人的手暖热且有力,连手上执笔握刀的薄茧都不会让她肌肤有不适感,她的眼睛简直没有地方搁,脑子里都是那隔着衣衫的别样颜色。

她还没细细看过呢,原来男子只要肌肤原本白皙,心口处一点也是如梅一般的红。

圣上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竟然又转过来一些,仰视着她。

他的目光湛湛,与从前如霭霭云霞覆润万物的温和不同,明亮得不可思议,像是很急于冲破云雾遮蔽的烈日,像是看见猎物,有一点嗜血的锋芒。

她想起他原先哄她的时候讲的那些小故事,说是山中有一种叫狨的猿猴,爱吃猴子,每次猴群都会战战兢兢,等待狨过来挑拣肥瘦,寻一两个合心意的吃了才敢一哄而散。

之前她很不理解,现在却失了魂一般定在原地,眼睁睁瞧他要拿自己怎么样,完全想不到可以夺门而逃,而皇帝平日的守礼,是万万不敢不穿戴整齐,便赤着来追逐她的。

紫宸殿的汤池里加了一些香料与牛乳,不似他原本使用澡豆的香气,但是却避免了看到更下的尴尬,她完完全全定在了那里,只想圣上千万不要觉得这样仰视别人不舒坦,站起来同她说话。

在圣上将她握着拽过更近一些时,她腾出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按住了天子肩头,主动俯身靠近,与他的呼吸一点点融在了一起,加深了彼此的索取。

唇齿的缱绻她历得也不算特别多,往常皇帝来亲她,她尚且有作乱逗他的力气,但今日却莫名察觉到危险,只知道心咚咚跳得太厉害,仿佛下一刻便要飞出来,却不知道自己的腰已经被人紧紧揽住。

她不喜欢这样一点力气也没有,像是丧失了反抗本能的猎物,微颤着等他结束,颊边已经有些热:“圣人快转过身去,我的衣服也要换。”

女郎夏日的衣裳更讲究轻盈飘逸,这样透气轻薄的衣料沾了水就要遭殃,杨徽音的衣裳倒多,但她怎么要人将衣裳送进来也是难题。

皇帝是把她怎么了,才到要换衣裳的地步?

“要瞧朕,却不肯叫人瞧,瑟瑟,你怎么能这样?”他偏不如她的意,轻声道:“瑟瑟,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她委屈地捂住脸颊哭泣:“我本来就是不想讲理,我只是说要瞧,又没真的想看,你快转过去吧,我不看了。”

然而嘤嘤了一会儿,殿内只有她自己隐隐的回声,她悄悄分开手指,从指缝间偷偷观察,却正迎上天子平静的目光,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大概是不会来哄她的。

于是她悻悻将手指拿开,装模作样点了点眼角,“圣人瞧过了吗,瞧过了,占够了便宜,我就出去了。”

他开口,然而答非所问:“瑟瑟,你看池中有一只仙鹤,对不对?”

她满心不解,然而点了点头,浴池的正中央确实有一只铜制的仙鹤,活灵活现,“郎君想说什么?”

以为和她探讨这鹤的来历,就能打消她出去的念头吗?

“朕记得,瑟瑟很轻盈,仙鹤要承受你的重量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大约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边含笑:“你穿这身衣裳,拿它当座骑,很适合做一幅画。”

“这算什么,驾鹤西去图?”

她觉得这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吉利,轻啐了一口,细细去看,这仙鹤独立水中央有些孤寂,便道:“郎君再叫内侍省送几只木质的五彩水鸭来,岂不有趣?”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应允下来:“不如再加些湖石堆砌,更有天然野趣。”

这是他的地方,杨徽音也不觉得这安排有什么不妥,圣上便又说起来别的:“瑟瑟,那避子的药方太医署在看,要重新配些。”

杨徽音略有些跟不上皇帝的思路,不自在地应了一声知道。

“上皇吃这药许多年,可见有些用处,不过却也不是没有万一,否则也不会有朝阳。”

她倒是第一回 听这样的宫闱秘事:“我瞧长公主很受宠爱,原来上皇竟然不期待她么?”

他顿了顿,两人却像是在各说各的话,“朕自然理解阿娘的心意,但是不愿意叫瑟瑟冒万一的风险。”

男女的事情一旦开了一点小口子,后面的事情就收不住了,他虽然也不是什么脸皮过薄的人,偶尔也不遵礼法,但是总归还是尽量尊重她的,要提出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叫她为难。

“朕让瑟瑟住在紫宸殿,确实……”他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有些心急与瑟瑟有夫妻之实。”

他后面也有些说不下去,但是杨徽音却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彼此相对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圣人未免有些不守诺言,”她低头搅弄衣带,轻轻嘟囔道:“原先装得像是正人君子,偏要我一个女郎来开口,可接着便急着要婚事,然后又想婚前与我做那种夫妻的事情……”

他太急切,似乎有些欺人太甚的咄咄,她望了望,觉得有些被逼迫的委屈:“我……郎君也太不知足了!”

“人难有满足,朕也一样,”他眼神灼灼,却侧过头去,似乎有些辩解意:“我从不说自己是君子,再说,瑟瑟也太爱撩拨人些。”

他本来是预备谨慎些待她,等年末成婚再肆意又正当地拥有她,可是与这样一个小姑娘相恋,与单纯养育她实在是大不一样。

如果说一个女孩子只是有些黏人爱娇,皇帝就算是偶尔会动心,也能克制得住,然而他第一回 与她相恋,那些爱侣间的亲昵缱绻通通尝试过,实在是将人架在火上煎熬,怎么叫人受得了?

“十二月末成婚,”他叹了一口气,艰难开口道:“若九月……瑟瑟情愿吗?”

杨徽音面上嫣红,他显然是不能全然信任那药方的,总得做两手准备,万一真的婚前有孕,七个月产子也还能说得过去,再早就容易叫人非议了。

她完全有拒绝的权力,像是郑太后说的那样,她作为君主的妻子,也不必担心皇帝会去找别人,不能总是柔顺满足皇帝的要求。

但是两人这样好,她也不是太过保守,未婚的男女生出想要逾越雷池的想法,再合理不过,他们谁都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仙,他这样自己便舍不得拒绝。

而且,除却紫宸殿知道实情的婢仆,在长信宫与随国公府的眼中,她与圣上不是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么?

他们只有彼此知道克制辛苦,岳家和婆家却以为这一对未婚夫妻夜夜风流,便像阿爷妥协,通过小娘来传话那样,不要弄出人命来就可以了。

“郎君是不是特别想我?”她鼓起勇气开口问道:“真的忍不得?”

圣上并不言语,却捉住她的手,没过池水。

她之前也被捉住强行服侍了他一回,但是那个时候她自己也是脑子如一碗咕噜咕噜的热粥,完全没细想过,但现在……忽然就叫人想起了梦中极度混乱的狂欢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