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2 / 2)

左右逢源,夹缝求生。

她刚来时,徐启夏拿不准她的主意。

生怕她再谋害了病榻上的人。

但是顾及着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他又未曾明说。只是搬出齐坞生做那保命符——「陛下不愿让您得见病容。」

齐坞生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话只能是徐启夏用来蒙混过关的托词。

而等她看了密诏心下动容时候,他又松口让她见到人了,还吩咐宫人把那盆冷透的水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明摆着是让她多少照顾几分,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

这样又在帝王心中邀了一笔功劳。

他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太好,原先跟着先帝御前的黄德全时丝毫不见此人这样玲珑剔透的乞巧心。只是默默当着师傅身边最哑巴的徒弟。

想到这,她只能感叹齐坞生的眼睛实在毒辣,能将这样的人收为己用。

美人打量着徐启夏低眉顺眼的样子,却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眼神中满是讶异。

漫天风雪、蒙着黑布的宫灯。

跟在身边的永秀、等在中宫外的御前太监们。

两年前已经被模糊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无数个原本陌生的人脸变得具象,光影明暗交错,但是其中一人的脸此刻无比清晰。

宫变前夜,黄德全亲自领路带她处理了周皇后。

“……你,是不是见过我?”

秋仪下意识看向床上昏迷的男人。

他高大的身躯已经消瘦许多,裸露在外的伤口上还渗着鲜血。也许是他本就年富力强,此刻如忽略那厚重的血腥气,他只像是沉睡了一般。

徐启夏笑呵呵地说:“娘娘近在眼前,怎么会没见过?”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秋仪摇头还想说些什么,只见那打水的宫人将新的水盆已经送至殿中。

她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

如果徐启夏真的是宫变那夜跟在黄德全身后的那个徒弟,那么他有一万次机会可以告诉齐坞生她的去向。他没有任何理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而并未像新帝邀功请赏。

将手放进水中投洗帕子,那滚烫的水染红了她的手指。

齐坞生躺在那里,眉眼间的样子和记忆中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好像很久没有如此认真地瞧过他的容貌。

多年前在永宁殿,他练剑时伤到了自己。她就每夜点上小小的宫灯走到偏殿,等推门而入的时候再将灯火熄灭,免得惊醒了睡梦中的小孩。

可是直到元宵惊魂的那夜,齐坞生才告诉她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那时候没有光亮,她就只能摸索着将帕子放在他的额头。

白日里她和皇后斗、和太子斗,满心满眼地想着如何活下去,所以也没有仔细端详过十九殿下的样子。

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那黝黑晶亮的眸子。

总是盯着她,像一条呆笨的小狗,走到哪就跟到哪。

后来的这些,怨恨和慌张恐怕占据了上风,她也忘了去看看自己那么用心养的孩子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

周氏当年唯一的嫡女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她唯一的儿子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世人都过于在乎他的出身,又畏惧他铁血强硬的手段。

这位君主英俊的相貌倒是少有人提及。

秋仪撩开他额前的碎发,将帕子洗了又洗,最后确定不会烫到之后替他放在了额头上。

等到安静地做完这些,她就轻声慢步走出殿外。

徐启夏和一辆马车已经恭候在那了。

美人被扶着上了马车,回身看去巨大的勤政殿端正地矗立在那。所有的建筑棱角分明不见丝毫温度。更不要说有丝毫的怜悯可言。

有人生死未卜,有人担惊受怕。

但是这座诺大的皇宫中没有一人是因为真的担心帝王的生死。他们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变革,不想落入混乱的交叠之中。

宫里的人,最少见的是真情,最不重要的是真心。

她想放下帘子,徐启夏却突然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娘娘没记错。”

“奴才确实在一个不该见到娘娘的时候……见到过您。”

秋仪的眼神暗下来,她的神情躲在阴影中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