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1 / 2)

不过既已给了教材,还算是有方向,他很快盘腿坐下,翻开了手中这本《机巧天工》。

他看书是极快的,自然秉持着好好研习的态度,也十分专注。然就是在这沉浸式的专注里,他渐渐察觉自己架着的胳膊被什么东西拱了拱。

不多会儿,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胸前便又冒出那个熟悉的毛茸茸小脑袋。

她看起来好像并没太注意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从他胳膊下边钻进他怀里坐好之后,也不看他,反是同样在瞧摊在面前的那本书册似的。

“你也想读?”

小家伙并未理会他这句话,脑袋还在书册上头轻轻转动,甚至十分好奇地上手去摸。

“好吧,我来翻页。”

少年从身后抓住她的小手,防止她乱动,只当自己怀里抱了棵树苗,继续越过对方毛茸茸的发顶看起来。

只不过,或许少年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翻页的动作已不自觉慢了许多。

***

最终,他们的屋子将那棵老梨树和一旁的嫩柳都圈了进去,只是个不大的重阁,正堂稍稍架高了些,被浅白的冰心草围着,院里也铺了细细的白砂土。

“这是阴沉木?”藏方抬手摸了摸漆黑的木料,啧了两声:“你可真舍得做。”

阴沉木难得,虽这屋子不大,但弄这么一遭也算是破费。

“因为我瞧《机巧天工》里说它稳定坚固,最为耐腐。”少年答起话来还是神色淡淡,只眸光缓缓滑向另一边。

小姑娘已经长大一些了,头发也长,赤羽正抬手给她编辫子。

“就说光吃水果会营养不良吧,你看看这头发,黄不拉几的,又细又软……”她嘴上在唠叨,但手中动作却轻柔小心,不知从哪出牵出一条细细的彩绳来,指尖翻转,那些松软的发丝便慢慢穿着被结成了一条长长的精致发辫。

藏方挑眉,注意到身边少年目光极为认真地直直盯着那处,他背在身后的手同样在动,指尖无意识绕着,显是正在学习赤羽的手法。

面上笑意浓了些,半晌,她等着少年的暗中学习结束,这才趁着赤羽和小家伙不注意的时候,再度低声开口:“小家伙的存在,你可告知了大人?”

对方看起来并未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神色一顿,眼睫颤了颤,没做声。

看来是没有了。

未再多问,藏方只是同样背着手看院中,赤羽已经开始拿着新鲜柳枝逗弄小家伙了,两人玩的不亦乐乎,看起来简直像没差几岁的样子。

“为何果子会出现,你那日说谎了吧。”话中内容沉了些,但她的语调还是松弛的:“你被赐姓的那日,大人应是另有交代?”

“……我没有旁的意思,可你既知道她或与圣树有关,多少还是应该禀明大人,再者,夜魇的异样也令人很在意,想来你也能感觉到,圣树的力量不如往昔,就连悬星天门的通道都在变化,大人的状况……”

“我知道,”少年打断她的话:“我会去说的。”

“你俩聊什么呢?”赤羽牵着小家伙走过来,却并不像真心在问他们方才的聊天内容,因为她很快就又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大声道:“为什么崽崽现在还不会说话啊?!”

另两人皆是一时无语。

“她应该是识字的,”少年沉默了片刻后找补道:“她还能跟着我一起看书。”

一旁的藏方同样点头,只信手拿了几子上的话本补充:“她上次也跟我一起看了这个。”

赤羽的重点显然又偏了偏:“你怎么给小孩子看这种东西?”

“……也还好吧,这本里头的情节比较温和,我看看,哦,最激烈的也就是这里了……”藏方翻到某一页,卷起书册信口念道:“第十八回 ,情哥哥巧识兰因显神通,醉梦里缘定潇湘灯影前……”

“天哪你居然还往外读——”赤羽说着伸手就要去夺藏方手里的东西,然而两人刚要笑闹着吵起来,原是搁在藏方胳膊弯里与她一道看着书册的小脑袋轻轻一抬。

“……哥哥?”

余下三人皆是一顿。

梳着蛇骨辫的黄裙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站得最远的雪衣少年,只被她望着的人还处在怔愣状态似的,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崽会说话了?”赤羽最先惊喜叫道,只抓过她的小手指着自己道:“我是谁?快说快说!”

半晌,奶声奶气的嗓音软和响起:“赤羽姐姐……”

“啊呀宝贝真乖,香一个!”几乎是话音刚落,赤羽已是抱着嫩乎乎的小脸蛋猛“嘬”了一口。

“你这也太不地道了,怎么还上嘴啊……”藏方扯了扯老流氓的袖子,转而摆出寻常的温和笑容挤掉赤羽,弯腰看向小家伙循循善诱道:“那我呢?我是谁?”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快速眨了眨,小手放在在身前,手指跟着绞了绞,正当赤羽打算开口笑话藏方时,软绵绵的声音又响起来:“藏方姐姐……”

这下,藏方面上的笑容终于咧成了有些难以自抑的弧度,她直起身抿抿唇,轻咳两声后才道:“没错,就是这个,以后就这么叫。”

“不过好说歹说,幸好不是张嘴喊‘娘’之类的……”

“……你可以不要讲这么煞风景的话吗?”

只赤羽还在叽叽喳喳,另一边的少年却还是沉默无声。

“干嘛,人都傻了?被叫‘哥哥’不好吗?还是……你其实想听崽叫‘爹’?”

“咳咳……”被打趣的人闻言猛地咳了一阵。

山谷中响起赤羽极为嘹亮的一串哈哈大笑。

***

“幻化为人的果子?”

“是。”玉阶之下,雪衣少年还是一副沉静模样,只不过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还是显出了他那一丝未能掩饰得很好的不安。

月神大人凝视他半晌,忽地笑了笑:“如你所言,她既为凡胎,算起来也该诞生十数载了,钧月你如今才告诉我,不觉有些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