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2)

如今日头正盛,顾府各院落的主子们都去午憩,丫鬟小厮们也趁此树荫下敞凉。怕去晚了顾帆远会惹出更大的祸事,不出一会儿,她便走到了顾府的门口。

苏维见到许芊芊时,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而后弯着腰,赔笑道:“许小姐,上马车吧,殿下在府里等着呢。”

许芊芊轻轻颔首,柔声道:“有劳苏公公了。”随后,便坐上了马车。

......

马车平稳的往前驶,她的心随着外头树梢上呱噪的蝉鸣也紧跟着烦躁了起来,倒不是怪顾帆远给自己惹了祸事,而是她并不怎么想见到晏呈。

可老天却像是和她闹着玩似的,她越是不想,马车便越快的驶入了那座府邸。许芊芊下了马车后,便跟着一个丫鬟走到了府邸的后院,绕过了九曲回廊,假山湖水后,终于走到了那座院落。

许芊芊放眼望去,这座院落并不是居住的院落,反倒......她秀气的眉头一蹙,反倒像是听曲的地方。

曲台上摆放着两张太师椅,中间立了一个黑色的桌案,上面放了青枝缠绕的茶壶,还有两个青花瓷的茶杯。

许芊芊一袭淡绿色的如意对裙,裙摆处随着她往前走的动作摇曳,她坐在了那张太师椅上,精致瓷白的鹅蛋脸,远山眉,一双桃花眼看向陆陆续续入场的唱曲儿人。

场地倏地响起了司乐奏乐的声音,丝竹声响起,配合着唱曲的人一个一个的入场,奇装异服,妆容千奇百怪,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汇聚在整个脸上,但却不失凌安经典戏曲的美感。

耳边倏地响起一道声音

——“道观过后是曲节,你可有时间,孤带你去看曲”

当时她婉拒了,可如今,她却还是坐在了看曲的椅子上。许芊芊轻而又轻的叹息了声,心中不明白,晏呈这样做,究竟是真的想让她看曲,还是想旁敲侧击的告诉她,只要他想的,她必须得应承,得受着,不能拒绝。

否则,他有千万种办法,让她乖乖听话。

“你可知,我的心?”唱曲儿的人,这句话打断了许芊芊的思路,她的目光被台上的唱曲儿人吸引,打起精神,秀眸惺忪的听着曲儿。

再听两句时,她大抵知道了这是首什么曲子。

——这首曲,名唤《离别记》。曲中的女子名唤小青,男子名唤小照,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但最终小青被喜欢小照的公主害死,含恨而终,归西后却没有转世为人,魂魄留在了她的夫君小照身边,看着夫君日日饮酒度日,最终在公主的安慰下,和公主共结连理,普天同庆.....

当台上唱到“你又可知,我的心意时”,许芊芊感觉被一圈阴影笼罩,短暂的遮住了她的光,而后,光复而亮起,她身侧的太师椅上,多了一个男人。

晏呈一袭灰色的华服,狭长的凤眸流光微动,目光沉沉的看着曲台,气定神闲,一言不发。

他向来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但许芊芊不是,她正欲起身行礼,却看见男人修长的手微微抬起,侧面垂长的眼睫轻动,不知是曲儿的声音太大,压低了他的声线,还是他刻意放低放柔,总之,同以往的冷冽差别颇大。

“免礼。”

许芊芊眼眸看向晏呈的侧脸,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坐在一处,她被他的气场压住的有些难受,檀口轻启,微张一下却又紧闭,瓷白的脸上也因为紧张而渗出了两滴细密的汗。半晌后,她道:“殿下,臣女的弟弟——”

“有什么事,看完曲再说,”晏呈侧眸,睨了她一眼,复而又看向曲台。

见状,许芊芊顿时收回了目光。

罢了,她正好也有话要和他说。

许芊芊从未觉得一首曲儿能唱那么久,让人抓心挠肝,终于,半个时辰后,一曲闭。许芊芊拿出绢帕擦掉了自己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戏台上唱曲的人依次有序的离开,整个院子里只剩下晏呈和许芊芊两人。院落上方有琉璃瓦台,两侧放置了冰块降温,两边都有九曲回廊的风灌入,将盆中的冰块吹起凉气,倒是一点儿也不热。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

院落里,却响起了晏呈低声的询问:“芊芊可喜欢这首曲子?”

那首曲子,她看的心不在焉,但对里面的一些情节倒是深有感触,好比如小青看见陷害自己的仇人和自己最亲近的丈夫结为了夫妻,丈夫也从一个小侍郎一跃成了驸马,光宗耀祖,直到有一日,小昭发现了公主谋害小青的毒药,但小照却早已忘记初心,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小照选择当作看不见,并把和小青的爱意,用巧嘴变成了彼此是青梅竹马的亲情。

让她深受感触的是小青怨气太重,含恨魂飞魄散时,呐喊的那句话

——“如果官人分不清楚,你对我是青梅竹马的亲情,还是情人之间的爱意,那么当初又为何说非我不可,又为何要许诺于我,若官人没有许诺,没有来撩拨,我又不至于因官人而丧命,也不会对官人百般信任,落到如此下场。”

不喜欢就不要撩拨,坦率拒绝,免得将真心交付后,却落得一个含恨而终的下场。

“臣女不才,说不上喜欢与不喜欢,只觉得小青是个可怜人,若是没有小照,小青可以嫁给另一个男子,过着另一种人生,而不是死后,还得不到善终,成了孤魂野鬼。”

许芊芊说这话时,感触颇深,心疼小青亦是心疼前世的自己。她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小兽受了委屈卷缩在角落舔舐伤口一般,娇弱的惹人怜惜。

虽说戏曲是假,但是她却能明白小青最后的那声嘶吼和无助。她从小无父无母,性子也随之有些俱外,但是晏呈出现的时候,祖母同她说,这是未来的夫君,是她一生的依靠,后来,她就把他视为自己的所有。

他是她的依靠,所以她必须要处处想着他。后来,她渐渐变得胆大,让自己变得得体,才能配得上他

——季朝未来的天子。

因为她怕这个依靠也和父母一样,有一天突然消失了。

她也曾混淆过他对晏呈的究竟是青梅竹马的意,还是想要相伴一生的情,但当情窦初开时,她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对他不是亲情,她就是爱这个人,她相信这个不善言辞的人,也是爱她的。

直到那日含恨而终,看见他连信封都懒得拆开看时,她便觉得自己一味的付出,却忘记了,或许他根本不想要。她把他的没拒绝,当成是也喜欢她。但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会如此懈怠对待。

前世的错,前世偿还了,可如今她清醒了远离了,他却又屡次三番的追来,究竟是为何。

穿堂风轻吹过芙蓉面,她轻颤眼眸。

“臣女觉得,人还是坦率些好,不喜欢又为何要耽误,误了一桩好姻缘。”许芊芊的一双桃花眼,眼波潋滟,那卷翘的眼睫亦像挥动翅膀的蝴蝶,震着便要飞走,那不饶人的檀口又道:“殿下,你说,臣女说的对吗?”

一个戏曲,她都能借机说出这样的话,真真是胆子大了。

晏呈转动着玉扳指的手一顿,复而抬眸,一双眼清冷平静,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特别是如今,自己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于是直戳了断的道:“孤不是小照,你亦不是小青,你不要胡思乱想。”

气氛随着他的这句话,瞬间坠入了冰点。晏呈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他鲜少有这般直来直往不过脑的时候,从出生开始便众心捧月,拉不下这张脸去求她一句好话,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显然是在驱赶人。

晏呈眼皮一掀,看见她低着头不言语,那微微有些泛红的眼尾,倏地像是被人捂着他的心口,怪异难受的紧。

修长的五指微微一屈,那支一直藏在袖口处的玉佩,被他拿了出来,放置在了桌案上。

旋即,是他低沉的嗓音响起,言语外,有些生硬的哄道:“孤,那日去道观,听说这玉佩可以保平安顺遂,便替你拿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