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若是有得选择,她又如何愿意离家万里进皇城呢,作为一个投奔叶家的远方孤女,不但家资不丰,还没个亲兄弟撑着,家里就有一个寡母,这能嫁入哪个好人家呢,再说了,等自己嫁了人,阿娘又该怎么办哩。

要是进了宫就不一样了,何芳娘长的不赖,应该说很是好看,又识文断字,能书善画的,成为个最低等的妃子并不难,一旦有了皇家的身份,别看身份地微,叶家这样的商户也是会将阿娘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毕竟士农工商,商户的地位在本朝实在是低,即使叶家如此豪富,但也得极力地巴结着朝中的大人们,做梦都想家里能够和皇城沾上边,若不是明令禁止了商户女参选,叶宝珠早就被打包送进皇城了。

而何芳娘,别看她家日子艰难,但她阿父是个读书人,何家以前勉强也能说是耕读传家,她是有着参选资格的。

叶家家主听说了何芳娘想要参选,细细观察了几日,喜不自胜,叶家对何芳娘是有恩的,何芳娘能选上,叶家也算是和权贵沾上边了,先不管这个边到底离得有多远,但好歹能摸到了。于是大笔大笔银子砸了出去,向着花鸟使各种使力,终于,何芳娘通过了初步采选,后面的前程就等着进皇城后再定了。

“这已经是我最好的选择了。”何芳娘轻声却坚定的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冬天日短, 从叶宅出来,已是掌灯时分,上元节的热闹已经过去, 大街小巷里又恢复了安静。

见天色发暗, 叶宝珠吩咐了几个粗使婆子,务必将沈意和李慧娘送至家中。

脚步沉重的走出叶宅角门, 连活泼好动的李慧娘也哑了嗓子, 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意姐儿。”走在前方的李慧娘突然定住了脚步, 扯着沈意的袖子,发出的声音也没那么干涩。

顺着李慧娘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叶家门口挂着的灯笼下,谢愈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经历了童生试的一番历练, 谢愈脸上的青涩彻底褪去,身长玉立的站在那里, 面容沉静等待着, 不急不躁自成风景。

“愈哥儿,你怎么来哩?”

见到谢愈, 沈意满心的阴郁吹散了几分, 快步走了过去,好奇地问道。

谢愈轻咳了声, 举起手上的包裹:“我去济民堂里帮阿娘取药, 正好路过, 过来接你。”

“干娘怎么了?”沈意连忙追问。

“阿娘老毛病又犯了,咳嗽的厉害。”谢愈温润如水的眼眸中露出浓浓的担心。

沈意跟着沉默了,尽管林娘子手上方子不少, 也很注意调养身子, 但她产后本来身子就虚, 还没恢复回来你又接连操持了谢家的三场葬礼,其中一场还是与她鹣鲽情深的夫君,办完丧事人就倒了下来,还是后来谢家族里见他们孤儿寡母的,打上了谢家家产的主意,林娘子才强撑着一口气,将家产护住了,紧闭门户一心教子,直到沈意病好后认了她为干娘,这才和邻居家有些走动,但哀恸之下坏了底子,身子一直不很康健,这些年里三不五时都要病上一场。

沈意盯着谢愈拿着的药包,愁得直叹气。

“天黑了,走哩。”沉默半晌,还是谢愈移开了话头。

“啊,好。”沈意和李慧娘道别,又向叶宝珠派出的婆子道谢后,跟着谢愈走上了回家的路。

谢愈安静的走在前面,脚步移动间发出规律的声音,沈意的心里莫名安定了下来。

走进织染巷,天已经彻底黑了,等沈意纤细的声音消失在沈家的大门外,谢愈才放下心来,提着药包回到自家熬药。

沈家还燃着一盏油灯,等着夜归的人回家。

织房里的织机唧唧作响,韩薇娘借着油灯的微光,在织着白日里未织完的布匹。

听见门开的动静,韩薇娘干脆的将织完的布匹从织机上断了下来,打着哈欠催促沈意休息。

再去私塾上课时,沈意尽量让自己习惯少了一个人的课堂,但视线看向已经空了的位置,心里还是会浮起一丝淡淡的怅惘。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时光好似东流水,随着秦淮河里的桨声灯影,一去不复回。

倏忽间,便到了何芳娘离开的日子了。

私塾里的几人早已说好要为何芳娘送行,纷纷向周娘子请了假,周娘子也很是体谅这份姐妹之情,毫不犹豫地许了,以后这些人就天南海北各居一方,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这辈子也难再见了。

沈意前一天晚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天刚亮便蹑手蹑脚的起床,揣上荷包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惊动正在睡觉的沈家夫妇和沈昭。

一路急走到码头,码头上正是忙碌时候,大小不一的船只在河上川流不息,货船停靠在岸边,力士一趟一趟地将货从船上卸下,隔着衣服都能看见胳膊上鼓起的肌肉。

沈意小心地绕过人群,往东边再走了一刻钟,所见景象便截然不同,只见这边邻水靠着十来艘三层大船,写着“官”字的旗子插在船头迎风飞舞,岸上的人都很沉默,只能听见隐约的啜泣之声,就连这啜泣声都很快便强抑住。

叶宝珠和李慧娘已经在等着了,沈意忙加大步伐,走到她们的身边。

“走吧。”叶宝珠扬了扬下巴,示意沈意和李慧娘跟上,便转身离开了。

没多久,便在人群里找到了何芳娘。

何芳娘和这批选上的良家子待在一起,手里紧紧握着包袱,这个包袱不大,里面只装了几套换洗衣服,其余地方放的都是离开时叶家主递给她的银票。

叶宝珠银子开路,和护送他们的护卫讨了些情,将何芳娘叫了过来单独说上几句话。

何芳娘眼圈红红的看着这几位同窗,昔日里读书习字,吵吵闹闹的日子浮现在眼前,甚至连叶宝珠和李慧娘的针尖对麦芒的争吵她都开始怀念了,泪珠儿沿着眼角滴了下来。

叶宝珠一个蜀锦包袱递给何芳娘,先不说包袱里是什么,光这包袱皮料子便很是珍贵,何芳娘接过,摸了一下形状,骤然变色:“叶家主已经给了我银钱,这东西这我不能拿。”

“给了你你就收着。”叶宝珠瞪了一眼,理直气壮:“阿父给了那是他的事,这首饰我不缺,你就踏踏实实拿着,等你进宫后打扮的好看点,别丢人我叶家的脸面。”

随即又别别扭扭说道:“再说了,要真过得不好,用这还能换点好东西,让你日子舒服点。”

何芳娘眼含热泪,终是没有再拒绝,紧紧抓着这包袱,手上青筋迸出,指尖泛白。

李慧娘也很是不舍,她眼皮更钱,在叶宝珠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哭了出来,引来周遭其他人员的注目。

李慧娘也不在意,仍是哭得伤心,等叶宝珠说完,抽噎着拿出一个油纸包:“芳娘,你素来爱吃豆腐皮包子,这是芳源斋今天出炉的第一笼,你多吃点,去了那边就吃不到这家里的味道了。”

何芳娘眼泪流的更急,她没想到大大咧咧的李慧娘都能知道她的口味,这只能是在私塾里吃点心时观察到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既没有叶宝珠的贵气,也没有李慧娘的可爱,更没有沈意的聪慧,在私塾里就是隐形人般的存在,却原来这样的自己,也会有人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