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 / 2)

“我去看看。”好不容易入睡的谢愈,同样睁着眼睛,迷离的目光盯着从床帐看了几眼,这才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掀开被子,沈意被骤入的冷风激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谢愈忙将被子细细密密地压严实,确保一丝丝的风也透不过来,这才拎着防风的油灯走了出去。

走出房子,薄薄的院门根本遮不住外面的动静,喧哗声更大,黝黑的天空也被胡同里的火光照亮,天边暗红一片。

打开院门,却只见胡同里的男人们拿着包袱整装待发,家里的女人们不断地往他们怀里塞着东西,又止不住的絮絮叨叨。

在家人依依不舍的惜别里,巷子里壮年的男人们,全部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征程。

直到这时,站得笔直给家里男人送行的妇人们,这才好似失了支撑,软塌在院门上,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留下泪来,眼泪无声但眼神里饱含坚定,好似悲戚却又有着忍不住的希冀。

被妇人们眼神中蕴含情绪镇住,谢愈忍不住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婶子,这是怎地了?”隔壁人家的身子经常来谢家做针线活,谢愈下值早的日子里也撞上过几次,见到这熟悉的婶子,谢愈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天冷了,今年雨水少,关外的胡人秋天没储备上什么东西,冬日里肯定要来劫掠一番,这不今日里刚收到长官的命令,要我家里的男人赶紧收拾好,去关口守着,抵挡胡人可能的入侵。”婶子年纪相对大上那么一些,也不是第一次送家里男人上战场,说得还算是平静。

“这些人是都去边关么?”谢愈看着一个接着一个走出去的男人问道。

“可不。”婶子扬起头,带着骄傲说道:“自成祖爷开始,我们巷子里的人家便祖祖辈辈守着这边关,成祖爷说天子守国门,我们自然也一步都不会退,谁家里没有个在战场上丢命的人。”

谢愈一时默然,带着敬意看着远行的壮士,无声地为他们送行,直到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胡同口,这才转身回了自家的院子。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谢谢支持,晚上大概可能还能有一更。

第89章

“怎么哩?”

谢愈一出去便是好半天, 沈意也在心里担心了起来。

“战事又起了。”谢愈睡回被子里,沉默半晌,才和沈意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话一出, 沈意也沉默了。

“去的人多么?”好半天, 才听见沈意轻声问道,好像害怕惊扰到什么。

“家家户户的壮年都去了。”谢愈老实回到。

那, 这房子那年轻的主人, 估计也入了这次征召。

北地的胡人以游牧为生, 若是水草丰美能凑合着过个冬,那还能老实点,但凡遇见点什么天灾人祸,一到冬天, 为了填饱肚子,对着关内的人烧杀抢掠无所不做, 关内苦胡人久矣。

早先也有皇帝有着雄心壮志, 挥兵北上试图一举绞灭胡人,没想到却败了个彻底, 从此之后历代皇帝, 都是一到秋天便开始将各地兵营里的人征召着送去边关,抵抗着胡人的入侵。

这, 又是用血肉铸成的防线, 每场战役之后的死伤人数都不可计数。

良久, 沈意才长长叹了口气,愈发钻进谢愈怀里:“睡吧,这等大事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 日后对丁婶子再照顾点罢。”

“明日里你还有上值哩。”

京城第一年的秋天, 就这样开始了。

沈意没有忘记那天和谢愈的夜话, 虽然丁小哥没有托付,但对着将兵胡同里的老幼妇孺们,不由地多关照上几分。

柴火木炭大白菜,在准备着这些过冬物什的时候,沈意总是没有忘记问上丁婶子一声,顺带着帮她将这些都采买了回家。

对于胡同里的孩子们,上课更是多了些耐心和温柔,更加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讲述,甚至还拿出了些兵书,粗浅地讲上几句,就盼着未来这些孩子们上了战场,尽量能够活下来。

谢愈依然是日复一日的在翰林里当值,只不过所翻阅的书籍,从原本的四书五经,又增加了一项兵书,虽说君子六艺,但当今重文轻武,已经少有人踏实的研究兵书了。

日子依然如流水般过去。

沈意慢慢的习惯了,来家里做针线的人们,经常说着说着话,便忘了上一句说了些什么,经常缝着缝着,拿着针线的手边停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下去。

沈意也慢慢习惯了,来家里识字的孩童们,从开始的拍着胸脯吹嘘,我家阿父是大英雄,到眼中含着泪的说我想阿父。

胡同里的人们也习惯了,有事没事都到这谢家娘子家坐坐,和她说上几句话,也不知为何,听着她温温柔柔的声音,心中的烦闷暂时也会远去。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多月,滴水成冰的日子又到了。

这一日和往常千千万万个日子一样,很是平常,依然是早上将谢愈送去上值,上午教着胡同里的小孩认上几个新字,又布置着写上几个大字,在下午孩子们练字的时候,和妇人们一道聊上几句家常,做上些针线。

这一日却又那么的特殊。

特殊在于,谢愈下值回来,便看见往日里满座的家里空空荡荡,做针线的,读书习字的,都不见踪迹,而院子外面,却热闹地不成样子。

“这是发生了何事?”谢愈疑惑地问道,乍一见到家里如此安静的样子,他还有着很大的不习惯。

“前段时间征召去卫所的人回来了。”沈意由衷地笑着:“都急着回家等家人去哩。”

“回来了就好。”谢愈同样地笑得愉快。

尽管去前线的并没有自己的家人,但听见了回来的消息,总是令人愉悦。

为了这份愉悦,沈意和谢愈难得地温了壶酒,饭后用红泥小火炉煨着,就着下酒菜,喝了个尽兴。

直到沈意的脸上浮现红晕,呼吸中也透着酒香,谢愈这才将炕桌收拾好,拧着干净的毛巾为沈意擦干净手脸,搂着睡了过去。

万籁俱静的夜晚,连风声都暂时地停歇了下来,远行的人们终于归家,在一顿热烈的欢迎后,也带着酒意陷入了梦境。

这里再也没有边境的厮杀,不要担心醒来后是否能看见新一天的太阳,也不用提心吊胆的竖着耳朵倾听地底的动静,就怕胡人趁着夜色偷袭过来,更不要担心上了战场后被胡人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