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2 / 2)

先不说他额吉海兰珠知道了会如何,这几年来皇太极对海兰珠的专宠,已经让他觉得三妻四妾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了。

最起码自他出生有记忆之后,即便宫里有那么多庶福晋侧福晋,皇太极再也没有宠幸过她们,只要有闲暇就一直待在关雎宫里,和海兰珠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额吉在这样的爱中十分幸福,平安不能让人打破这种幸福。

即便他无比相信清史所载的旷世绝恋,帝妃情深,也相信皇太极对海兰珠的爱,但他仍然不愿意冒一丁点的风险。

平安悄悄瞪一眼刚才还对自己十分友好的堂叔:

济尔哈朗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便敢向他爹提议纳新福晋,秋天卖番薯时非得翻倍狠狠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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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转回头去,停顿一瞬,直言道,

“孤不欲让人再入后宫。”

此话一出,济尔哈朗顿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欲”就是说,不管这人是谁,是娜木钟还是之后的旁人,皇太极都不打算再纳了。

几年前皇太极为了美人追去察哈尔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对自己这位堂哥的痴情已经有了深刻认识。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海兰珠福晋荣宠依旧,大汗连一点委屈也不愿意让她受,那自己也就不必再劝了。

何况平安也在这里,这孩子聪敏早慧,再多劝难免让八阿哥心里生了嫌隙。

片刻沉默后,长庆从外面匆匆进来,

“大汗,范大人求见。”

他原本是去给八阿哥倒水的,没想到出去后正好碰见了求见的范文程。

皇太极抬起头来,眉目一舒,

“范先生来得正好,本汗正好要找你。”

范文程进殿后便看见了两个熟人,一个是上午刚在学堂里见过的八阿哥,另一位是大小朝会时常见到的大汗的兄弟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还朝不久,看样子两人是在商议有关察哈尔的事,不管军务政事,大汗万事不避八阿哥,估计是有带在身边提前教养之意。

范文程是崇政殿书房的常客,而平安下午便在此读书,于是两人经常是上午学堂见过后,下午再在这里相见。

已经大致猜到了范文程要说之事,皇太极缓声问道,

“范先生今日未召便至,不知所为何事?”

范文程微垂着头,敛目行礼,

“臣以为,林丹汗遗孀应当尽快安置,请大汗早做决断,以示对察哈尔归附之众的恩旨。”

“哦?”

皇太极稍微前倾了身体,诚心发问,

“依先生之见,应当如何安置?”

范文程:“臣以为,几位福晋携带身家财产归附我大金,大汗当都纳入后宫,彰示圣恩。”

“不可,”皇太极摇头:“本汗方才还和济尔哈朗说,如今宫里的福晋已经够多了,宫殿都不够用,孤不欲让人再入后宫。”

这就是瞎话了,扎鲁特侧福晋嫁去了叶赫部,仅五宫正殿就西侧的麟趾宫还空着,还有其余侧福晋庶福晋住的稍小些的宫室,这几年来也并没有福晋再入宫去,宫殿怎么会不够用呢。

再说了,若真有意,皇太极一声令下,再扩建汗宫不也是轻而易举?

但既然皇太极这么说,范文程难道还敢反驳他不成,只好道,

“那便请将来归顺的几位福晋赐给诸位旗主贝勒,也不算怠慢了,唯独留下林丹汗大妃纳入后宫。”

皇太极仍旧不允,

“孤一个也不想纳,还是都赐下去吧。”

“大汗三思,听闻娜木钟此人素有野心,恐怕诸位旗主贝勒会被她蛊惑,为免多生事端,还是大汗所纳为好。”

范文程不解抬头,

“况且……大汗纳了之后,只将她养在后宫里,即便是不宠幸又有何妨呢?”

只是多养一个闲人并无什么所谓,就是养十个也养得起。

但皇太极既然已经答应了海兰珠永世不负,许下诺言,之前所娶不好放妻,之后断然不可能再让旁的女人入宫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皇太极当然知道范文程是在为了大金考虑,但他就是不想。

昔日林丹汗都不能与大金相抗衡,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风浪,他不信大金有自己坐镇,能让一个女人翻了天。

此事久久不决,皇太极本就烦心,看范文程的意思还想再说什么,文人善辩,他更不欲多和范文程争辩,只是冷冷道,

“这是满蒙之事,也是本汗的后宫之事,范先生,你僭越了。”

这话中的警告之意分明不算明显,只不过是一句冷言,但范文程脑中顿时嗡得一声,冷汗瞬间爬满了整个后背。

皇太极是君主,阴晴莫辨,多疑冷情本就是寻常,十年间平蒙古,收汗权,此般雄主怎可轻易被人摆布,让前朝后宫的手伸得太长,他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便绝不可能轻易更改。

是范文程一时忘了,遇事不决皇太极向他询问自然可以,若是他自行提出,还与皇太极的想法相悖,能及时终止或许无妨,

但他若还执意争执,那确实是活腻歪了。

范文程伏地长跪,一阵瘆人的沉默过后,皇太极终于开口,已经恢复了寻常语气,好像方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本汗也乏了,你们都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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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崇政殿书房发生的一幕十分惊险,平安当时都为范文程捏着一把汗,好在最后他爹没有再说什么。

只不过可能被败了兴致,不愿意再批折子了,今日回关雎宫的时间,比昨日足足早了一个时辰呢。

回去的路上,平安一直在想要不要再劝一下他爹,但碍于方才范文程的事,吓得有些不敢开口。

眼见着离关雎宫越来越近,再拐过一处弯便能看见朱红色的宫门。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平安咬咬牙,拉住了皇太极的袖子,

“阿玛,平安今日看见了一首新诗,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不待皇太极答应,也不给他爹拒绝的机会,他已经先开了口,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①”

就停在一心人这里,重点已经背了出来,没必要再背完整首《白头吟》,平安忐忑的等着皇太极的反应。

他爹却摆出一副疑惑神态,似乎在明知故问的逗他玩,

“后面的不会背了吗?”

平安:“……不是,也还能背。”

只不过已经把重点提出来了而已。

他于是又顺着背完了最后两句,继续紧张的等着他爹的反应。

等了好几息,面前的人终于开了口。

语气如常,带着笑,

“诗背的不错,不过不该这么用,孤又没变心。”

皇太极笑着揉了揉他的圆脑壳,蹲下来看着平安的眼睛,目光极为真挚,也极为坦荡,

“让我们平安担心了,不管是谁,阿玛都不会再纳福晋的,阿玛这辈子,有你和你额吉就够了。”

有他这句话平安就放心了,既然如此,可以放心的回关雎宫去了,平安高兴的拉着皇太极加快了脚步。

两人快走到关雎宫门口时,皇太极甚至还叮嘱他,

“今日书房中发生的事,不必告知你额吉。”

只要他爹不纳新福晋,仍旧和额吉恩爱如旧,平安什么都答应,吃一辈子狗粮也行。

他哐哐点头,

“儿臣省得,阿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