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节(1 / 2)

【这当然是有意义的。】

这原本应该是个很麻烦的问题,但她的思绪在这冰冷的夜风中却变得无比清晰流畅。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居高临下的,不带任何心理负担的注视着我的军队,】她说,【我就不是变了,而是死了。】

士兵们需要继续点起火把,在这座并不坚固的大营四周巡逻放哨,警惕地注视着黑夜中任何可能出现的敌人。

她需要回到自己的中军帐中,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她还需要想方设法写信给青州。

……咳。

这很不对劲。

田豫节衣缩食地为她送来了两万兵马,她再伸手要钱要粮要人都很不对劲。

但今天文丑的这个架势已经令她感到心惊了,她很想问问,后方还有没有兵马可以送过来?

陆悬鱼所见到的还只是文丑的五千骑兵,而非袁绍的本部兵马,她是想不到濮阳守军见到袁绍本部兵临城下时是什么感受的。

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百姓,一条街看过去,只有寥寥几间店铺仍在开张,秋风一过,落叶满地。只有士兵的脚步声匆匆忙忙,在一条又一条街上穿行。若有人大着胆子,探出头望一眼,会发现那些士兵都苍白着一张脸,脚步也飘忽起来。

他们曾经积攒过的勇气与斗志,经受过的操练与磨砺,都在袁绍大军面前烟消云散了。

……不错,他们为了守住濮阳,也曾经数番击退冀州军的进犯。但无论是颜良还是张郃,都没用过这些大家伙啊!

那些一节一节升起来的,看着比城池还高的云梯车!

那些一天一天堆起来,看着快要与城池齐平的土堆!

还有乌云一般的大军,以及大军中央,闪着金光的士兵!

那些比太阳还耀眼的金甲武士!

士兵们的脸色那样苍白,驻守濮阳的几名将领就更不可能感到轻松了。

而更要命的是,现在他们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冠绝天下的小陆将军带领他们打赢这一场了。

他们是为大汉守此土,可是皇帝已经走了很久了,郡府内冷冷清清,连一片锦缎也没有留下。

只有若隐若现的一缕鸡舌香还在用它冷冽的香气提醒他们,这里曾经有过何等烈火烹油的盛况。

张邈唉声叹气了很久,然后吩咐侍从为自己取一罐酒来,喝完之后竟然也很平静,并且得以香甜地睡了一觉;

张超按照陆廉曾经教过他的那样,已提早将城中每个留下的人籍贯来历都清查明白,并且在袁绍大军兵临城下后,立刻开始宵禁;

臧洪站在城头上往下望了很久,他除了睡觉是回府去睡的,剩下几乎吃喝拉撒都在城头,每天看着城外遣使骂战,游骑巡逻;

他这样看着看着,就看出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守城战是不存在势均力敌的,攻城方一定要比守城方人数多很多,才能打这一仗,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就能万无一失。

比如说……那些冲车和云梯车,是不是离城头太近了?袁绍是不是太过傲慢,所以才会将那些东西放在城下不足一里的地方组装?

当然,这东西实在太庞大,无论拆装都是个大工程,移动起来也极为不便,想拉到离城头近些的地方再干活总归不是什么离谱的事。

……但那些民夫在日日夜夜地忙碌,他们身旁自然也有士兵护卫,人数也确实是不多的。

如果能够趁夜烧毁那些冲车和云梯,再借着这把火,冲杀进敌阵,他能不能也效仿一下小陆将军,立一把奇功呢?

这个念头原本被臧洪打消了。

他已至不惑,从来也没怎么擅长过兵事,之前死守濮阳也全靠恩义和名望,是不该亲自出城迎敌的。

但那些士兵苍白又恐惧的神情一天天落进眼中,变得越来越刺眼时,这个念头又悄悄地出现了。

哪怕是袁绍曹操那样的诸侯,起家时也经历了数番险境,其中有些能避一避,有些只能靠一腔热血去闯,他们活下来了,所以他们成为了争霸天下的诸侯。

他虽然没有这样的野心,但也有这样一腔热血,只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气运呢?

第417章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西边还是群星密布的夜,东边却已染上了一丝金红色的光。

士兵们睡得很香,有人梦呓着骂了一句人,那声音其实是有些响亮了,但根本没叫醒身边的族人。

即使不提这一仗,以他们南下官渡以来,日夜赶路的辛劳来说,也已经让他们根本无暇在意帐内外有什么异响没有。

身上的血迹与脏污,草席下窸窸窣窣的爬虫,空气中的恶臭,以及入夜时的燥热,清晨的寒冷,什么都不能让他们睁一睁眼。

但还是有人艰难地爬起来,紧了紧自己的衣衫,又套上了皮甲,穿上了靴子,掀开帐帘,去看一眼外面仍然晦暗不明的夜空。

乌桓骑兵车利就是这样穿着布靴,一步步地从帐篷丛里穿过去,走向奴隶们的营地的。

比起仍旧沉睡在香甜的黑夜里的乌桓士兵,那些奴隶起得更早些,他们天不亮就要起身,要为骑手们准备朝食,要为战马套上鞍鞯辔头,要恭谦而小心地牵着牵着战马来到营寨的出口处,一切就绪后,目送骑兵上马出发。

这个斥候原本觉得自己这样早爬起来,就为出去巡查汉军动向,实在是一件辛苦的事,但当他看到瘦骨嶙峋的奴隶为他端来的朝食之后,心中的这点怨气又渐渐平息了。

他沉默地,一口口地吃掉了酸味扑鼻的奶渣和带了些杂质,因此格外塞牙的麦饼,然后一口气喝光了已经变得非常清淡的肉汤。

搁了一夜,肉汤里也说不定会钻进去些别的什么东西,但他不在乎。

他也想一觉睡到天亮,最好像头人们一样,帐篷里还有一个香喷喷的妇人,可以枕着腿睡,也可以在半睡半醒时含含糊糊地要她为自己倒一碗茶来。

这种不满被他用目光和窃窃私语传递了出去,于是引来了骑兵们的一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