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捏着虎卂的内丹。
小界崩塌后, 她就觉得手心一阵发烫。
皇甫渊低垂黑眸，似乎露出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她。
这半颗内丹, 凝聚了虎卂的半生修为。
但此刻一半在她手中融化, 化作源源不断的妖气，进入皇甫渊身体。
还有一半则是滚烫化水，流入林双手心。
她差点烫得拿不住。
“你做什么了？”林双指控。
“……被我吸收的这一部分, ”皇甫渊望向倒在远处的虎卂，面容复杂, “应是多年前他吞食我母亲血肉得到的妖力。”
妖丹脱离虎卂，切断联系，这部分本身属于九尾的力量, 就融入了他的身躯。
被他体内妖丹, 寸寸吸收。
“卑鄙！”
林双指控地回头看虎卂。
气喘吁吁地，把飞剑召回来。
看着自己手心滚烫、浓缩的半颗黑丹。
“你休想再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九尾一族——”
“他还欠我行程, 两日一次的摸一炷香……”
还没说完, 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爪爪张开, 按住她的红唇。
“……”
林双把它拍走。
“在他完成前，我管你是渡劫还是什么，都别想带走他！”
九尾狐的黑瞳震荡。
而后别过脸，耳廓微动。
虎卂：“……”
为什么, 在他死前, 他要看这种东西！
他瞪眼，却见缩小的那颗属于他的妖丹, 任凭他怎么呼唤，都不回来！
它竟在林双手中慢慢融化。
仿佛是泥水，渗透入她的掌心。
林双吓了一大跳。
甩了甩, 想拒绝。
妖丹化作的黑水，其中污渍落地。
但精纯的妖气，却如同汽化般，化作天地灵气，进入她身上贴着的聚灵符印。
万物复归于水，一切回归本源。
虎卂一生吸食日月，凝结的妖力，也在最后，恢复到最纯粹的初始。
【这功法真是厉害……】
【林双好像还不太能控制。】
【你向天地、他人索要的，终有一日，会偿还给天地、他人！】
【厉害，他们三人合招，勉强达到入虚实力，虽然打不过渡劫，但拼死之下，能偷渡劫的内丹！诶嘿嘿~】
【等下，不太对！】
【？】
这投影文字，没一会儿，就从热闹变为凝固。
尤其是小界碎裂，眼看林双、孟锱力竭，就要掉入灵气乱流中，被那只通体雪色但是尾毛鲜艳九彩、传说中举世无双的俊朗九尾狐妖，一个张嘴叼起后脖颈衣领，一个伸右爪勾住腰带……
一跃而起，在灵气乱流中，踏风穿梭。
一狐，二人，好不仙姿！
但是。
【等下——刚林双、孟锱是不是使出了他们三人才会的充气合招？】
【！所以这九尾狐是……】
九尾狐的妖身原形高大，一步踏出，便是一朵祥云。
它叼着林双后脖子，爪尖勾着孟锱腰带，就从小界归来。
稳稳在狩猎场的夕阳旁，划出一道飘逸身影。
孟锱腰带吊在高空，逐渐下滑，四肢狂抖，“敲，裤子要掉了！”
被叼着后颈的林双：“……”
本来她想提意见，但算了。
她已经在嘉宾位置了。
狐身一甩，就将她甩到顺滑飘逸的修长背毛上。
孟锱：“……”
区别对待！
他要投诉！
“啊！你赔我裤腰带……！”
静默。
不仅观战投影，还有整个狩猎场上的宗门长老、弟子、妖族，都仰头沉默无语。
直到传说中的九尾四肢踏地，掀起一股尘土，众人众妖才回过神。
白封，慈祥沉稳的白发老妪，拄着龙拐杖，带领身后的白羽、鱼鳜，以及众多海族，迅速走到这只映着日辉的俊朗九尾面前。
面色尊敬且喜悦。
“西境深海妖族，参见少主！”
【！】
落后的狐族帅大叔，一头火红长发，身后跟着各色不同、体型差异的狐们，也迅速拜倒。
热泪盈眶。
“狐族拜见少主！”
他身侧的狼族贵妇，披着一身金棕裘袍，双耳颤了颤，带着一群狼族亲卫少年少女，随之拜倒。
犬族两位领头青年，恭敬低头。
“少主，幸不辱使命，我等斩杀天机会入邪的虎卂亲随一千！”
“狼族捣毁三个天机会城外据点！”
“狐族协同万僧门，捣毁虎卂地窖！”
【！】
“本次寻回失踪小妖一千一百六十二只！”
说话间，一群妖在这只年轻的九尾前，纷纷拜倒。
无数从皇宫深处找到的失踪妖，都被带到此处。
昏迷、重伤、失血，森白尾骨外露……虽然它们已经得到了初步救治，但依旧让妖们不忍细看。
放下林双、孟锱的九尾，仰头长啸一声。
体内妖丹，吞吐而出。
仿佛日月之辉，落在这些幼崽身上。
呼吸间，它们身上的伤痕便渐渐修复，慢慢睁开了眼。
“上代九尾的气息……！”
虎卂吞食上代九尾的血肉精气，却无法强横吸收，残存在妖丹表面。
刚才，被这只年轻的九尾狐吸走。
现在，它倾吐而出，用来治疗这些小妖。
“抱歉。”
它望着满地醒来的小妖，毛色也映上一片霞色。
黑瞳深邃。
“我来迟了。”
虎族威真几个兄姐，蛇族二王，熊族长老……这才被狐族们放进来，查看各族失落小妖。
他们也亲自上场、指挥着亲卫给这些没了性命之忧的小妖后续喂丹、治疗。
“虎卂，勾结人境邪修，残害上代妖王，蛇族救驾来迟，请少主降罪！”
蛇族银王，带着百个蛇族侍卫，瞬息归附。
佘愹瞳孔巨震。
信息量好大，就如游戏所说，乱世出英雄……他做蛇族王爷的机会来了？！
他给旁边熊二代宗幸一个眼神，就当即随同自己二姨拜倒。
“佘愹，凝元七层，见过少主！”
“我想追随少主！成为少主亲卫，斩杀邪妖余孽！”
宗幸：“……！”
他立刻扯了下自己慢一拍的熊爹。
众所周知，蛇族阴险狡猾，脑子比较好。
但谁还不是玩不过游戏的百年小妖怪！
“宗幸，炼神一层，见过少主。”
“恨不能与少主相逢百年前，同少主一起斩杀妖中叛徒，追查天机会！”
“所幸现在也不晚！少主，请让我熊族杰俊，参与剿灭邪修、邪妖一事！”
他啪地拍胸，显示忠诚。
熊王.宗幸爹：“……！”
儿子突然变聪明了，怎么回事。
“爹，你还愣着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在游戏里活不到第二日。”
宗幸压低声音，指指点点。
熊爹：“……？”
“哎，活下来你也只能打杂，不可能成为年轻妖王最信任的部下。”
宗幸眼神沉痛。
熊爹眼角抽搐。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游戏里。
宗幸眼神闪烁。
他在游戏中，选的是一条挽救沉疴朝政的人修路线。
推翻暴戾，揭竿起义。
但是，乱世多出王，到底跟随哪一股农民起义的势力，是一门学问。
在游戏中，他这个游侠打出了‘跟随的王窝里斗’起义失败，‘师出无名被取缔’失败、‘揭竿队伍一团散沙’失败，‘起义时仁德、上位后也是昏君’失败、……尼玛十三个恶心结局。
宗幸在如何‘选择乱世中新王跟随’这个问题上，很有发言权。
他在游戏里失败了数次，死了数次。
得出血的教训：跟随的新王，必须——
-有强横军队实力（海族、狐族的拥护；人修合作；蛇族附庸）
-仁德（找回失踪小妖、治疗他们，大家有目共睹）
-掀翻旧王，名正言顺（虎王谋害上代九尾）
-有深谋远虑的智慧（忍辱负重多年，今日才回归）
-为民考虑，上位后不会变烂（总比虎王好）
-众望所归，获得民心（当众揭穿虎王龌龊）
宗幸低头，眼神疯狂闪烁。
在场任何一个妖族，都没有这位年轻九尾名正言顺，天时地利了。
游戏已经告诉他，该如何做。
——与这样胜算很大的‘未来新王’，相识于微末，相交于危难，雪中送炭是最好的！
如果已经错过最佳时机，那就两个字——尽早！
宗幸当场拍胸，施展自己炼神修为，朝一个企图逃走的虎族亲卫袭击而去！
啪地，打落他芥子袋中的天机令！
朝这位年轻力壮的九尾少主，显示自己的能力。
现在挤不进去少主的亲友团，挤不进去他身边最信任的部下队伍，没事！
少主足够年轻，他宗幸还有很长的追随时间。
他能与少主一起成长，一起建设整个万妖之境！
宗幸双眼闪烁。
果然，下一刻，年轻的九尾少主就朝他看过来。
似乎认可地，朝他点了点头。
“！”
宗幸顿时满膛热血，熊熊燃烧。
原来，在现实中做些什么，比在游戏里更有成就感。
舒爽，从他脚指头蔓延到他天灵盖。
“爹，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与我一起斩杀虎妖余孽！”
“像你这样，再过百年，少主身边也没有你站的位置……”
熊爹：“……”
儿子真的变聪明了。
熊爹嘴角抽搐，看了眼年轻九尾身边的部下。
那确实是左右都没有位置了。
很难挤进去。
越早越好……
“熊族，坚决不与虎卂为伍！”
熊王，带着部下匆匆加入，追上企图逃走的虎族。
其他狮豹呆愣片刻，很快，就在蛇族、熊族都倒戈之后，咬牙低头。
“我等不与妖族叛徒为伍。”
“我等追随九尾一脉！”
威真等虎族，瞳孔巨震。
就在犹豫间，一具具虎卂亲卫的尸体倒下。
额间血线，将他们躯体一分为二般，露出其中的漆黑天机令。
虎卂，真是把他们虎族带到沟里去了！
“混账虎卂，连我们三岁蛇都不放过！”
“虎族，怪不得你们一直不肯调查失踪事项，原来就是你们搞的鬼，绑走我们熊族二百青年……”
“狮豹幼崽堆成山啊！虎族，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威真踉跄退后一步。
被女儿圆娅撑住。
“爹，他是他，我们是我们！”
“游戏里你不是玩到过这个结局吗？是时候弃暗投明了。”
威真：“……”
是啊。
游戏都懂的道理。
“虎卂所为，我们其余虎族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终其一生，我威真也会去天涯海角，把剩下的失踪小妖找出来！”
“以此谢罪！”
否则，虎族就真的成了万妖之敌，以后再也没有容身处了。
威真，终于朝不远处的年轻九尾低下头。
“恭迎……少主归来。”
年轻狐王，九色尾毛飘扬。
俊朗狐面，在霞色中，朝众妖颔首。
转而，一步步走到人修的队伍前，走到林双面前。
“人修将是九尾一脉，永远的盟友。”
“水长老，陈长老，请允许我继续在清水宗完成修行。”
【！】
“在没有成为清水宗的炼神精英弟子前，妖族事宜，由白封长老暂代。”
“林双，孟锱，在妖族一应待遇，等同我。”
【！！！】
【等下，等下——】
年轻的九尾狐抬起俊朗狐面，一双黑瞳慢慢望向林双。
林双微笑。
庞大九尾慢慢缩小，化作了一身青袍的颀长身形。
皇甫渊一头雪中带红的长发，走向他们。
【！】
孟锱咧嘴，抱着刀，“你确定现在不留下来继承王位？我还想跟着享受几天皇族待遇！”
林双翻了个白眼，“由奢入俭难。”
皇甫渊不置可否，“解决完邪修与妖族勾结事件后，一起回清水宗，完成最后的弟子考核？”
“诶诶诶，你们又无视我！”
孟锱不满地直拍刀。
清水宗陈无水、水千潭都露出复杂的表情。
周围十一宗长老的眼神，全是羡慕。
怎么这种好事就没轮到他们？
为什么，九尾不到他们宗门求学？
【不是吧不是吧，林双到底什么体质，与她同住的外门师妹是赵家后代，进了内门与她一起历练的师兄，乃是妖中皇族。】
【孟锱是不是也有身份？】
【说他没身份，我都不信了！】
百花宗边博才、孔妙可等弟子，已经走到孟锱身边，疯狂研究他。
“孟，这个姓氏让人不得不多想……”
“孟师弟你爱灵石，是不是一种身份伪装？”
“为了塑造极致反差，其实你非富即贵？”
孟锱：“……”
滚啊！
“赵兄，小溪，多年不见了。”
那一边，自有妖族收拾残局。
十二宗长老们也开始有了闲暇，互相唠嗑。
水千潭、陈无水，就朝湮灭阁的两个盾牌墙刺客开口道。
盾牌墙刺客，抬头看天。
背影都写着‘你喊谁’。
“……别装了，你刚才使出清水宗功法，又与擅长赵家功法的渡劫站在一起。溪师妹，除了你还有谁。”
俊朗少年版本的水千潭，嘴角抽搐。
陈无水点头。
过往湮灭阁的渡劫刺客，很少出手。
与他们这群渡劫长老，不曾面对面相处。
但刚才一交手，他们暴露的气息，就很难瞒过彼此。
尤其是这对刺客道侣，其中一人还是清水宗的本门功法。
熟人的气息，溢出来。
“千万赏金，我本以为是九尾一脉、深海蛤族拿出来的。”
陈无水思量道。
“但见到你们，我才明白过来。妖族不会发布这样的人修任务，过往他们对人修信任不足。所以出得起、并且会发布这全境千万赏金的任务的，只有你们自己。”
“悬赏人，就是赵家老祖吧？”
赵明德夫妇，继续抬头看天。
陈无水、水千潭：“……”
你们硬着头皮不肯承认的倔强样子，实在是可笑！
【什么！】
【……湮灭阁是赵家的？】
【这！】
【没用，对方没承认，真假你们自己辨吧。】
砰——
赵珂然手中的传讯符，都掉在了地上。
什么？
小溪……赵……
这盾如高墙的湮灭阁渡劫大佬，是她爹娘……？
千万灵石赏金任务，是赵家发布的？
湮灭阁是赵家开的！
小赵的世界观崩裂了。
最快学之答案，就在我身边……
“师姐，大事！”
林双露出一个微妙的眼神，“快撤快撤！”
她也有湮灭阁马甲。
她飞快指挥皇甫渊、孟锱后退。
“……”
……
虎卂的部下，大部分都被各族控制，搜出了天机令的余孽都被看管。
在原有的虎王议事厅，海族长老，渡劫修为的和蔼老妪，白封，暂代处理妖界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