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假纨绔》TXT全集下载_5(2 / 2)
来到了晴黎堂之后,按照规矩依次行礼,纪淑恪注意到了大房的庶女纪淑音眼睛有些红,好似哭过。这才将将反应过来,她回来的这一个月里,见到纪淑音的面寥寥无几。
孙氏说了几句好听的体己话,就让小辈先回去了。唯独留下了纪显毓和陈氏,孙氏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陈氏,陈氏意会,笑容得体,“三弟,大嫂播给你院里的人用得可还习惯?”
“显毓多谢大嫂,习惯的。”纪显毓还不知她们眼下是何意。
“院里的人用得习惯不顶用,得房中的人用得习惯才好。”孙氏看向纪显毓,话里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母亲的意思是......?”
“显毓啊,你如今也不小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到底是单薄了些。”孙氏也不好说的太多,毕竟这也不是亲儿子。
陈氏在一旁心思显然更多些,这个小叔子,有一原配夫人,四年前便去世了,本该守孝一年也就可以了,但是他却守了四年,至今还未有续弦的念头,这份情谊也不是谁都有的,陈氏也曾感叹,那去世的宋婉怡到底是命不好,有个这样专情的丈夫却早早撒手人寰,到底要便宜给了别人。
“三弟,你如今也是京官了,身份总是不一样的,膝下若是没个儿子,也是不行的。母亲与大嫂想着,你如今回京了,合该找个贴心的人,一起过日子。”陈氏不知道日后这个小叔子的仕途会影响自己丈夫,若是知道,怕第一个就希望他没有儿子,断了后才是。
纪显毓确实没料到她们是想给他说亲,想想也是,自己孤身一人也有四年了,自淑恪十岁,婉怡死后,他身边也就一直不曾有过别人,难怪孙氏这么急切的就说了出来,怕是连续弦的人选都已经替他相看好了。
“儿子如今并没有合心意的,恐怕让母亲操心了。”
纪显毓敛下眼眸,神情平和。孙氏早年间害得他母亲上吊而死,虽不是她直接所为,可她也不曾有过半分愧疚。对他更是从早年间的捧杀不成,渐渐变做了打压居多,若不是一连十几年都待在地方上,就凭孙氏的嫡母身份,都能在孝道上紧紧压他一头,哪能让他如今羽翼渐丰?
“也是,若是不合你意,那也是万万不成的,这个理儿母亲也是知道。只是那翰林院李大人的夫人,老早就问起过你,她那处有几个女孩儿,还待字闺中。李夫人你是知道的,她一直都中意你的品行。”这番话还是经由陈氏的主意说出来的。若是贸贸然将孙家那位小姐讲出来,恐怕就会遭到纪显毓的推辞。
纪显毓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李大人的夫人他是知道的,是个与孙氏截然不同的老太太,年少时,他也曾受过她的恩惠,这个面子他是不好驳回的,但也知道,这只是孙氏的缓兵之计,只得顺着孙氏的话应承了下来。
“若是经由母亲和李夫人的把关,儿子也不好推辞,那姑娘若是有意,那便见一见也无妨。”纪显毓不想浪费口舌在这上面,只得先松一松口。除非是皇上赐婚,他若是不想娶,这几个妇人又能如何。
在孙氏看来,纪显毓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只要不出什么错,这事儿就得成了,孙氏喜上眉梢,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压都压不住。
陈氏却觉着这委实是委屈了纪显毓。想他纪显毓而立之年也是一表人才,只有两个女儿,光是这身份与子嗣条件也不愁找不到好的官家闺秀,可那相看的女子,却是孙家一个十八都还未嫁出去的女儿,虽说是为母守孝,可品性着实不好相与。
纪淑恪看着纪淑妍叫大房的人将茶案蒲团纸笔一摞一摞送来梅院,心中恼怒,这人还是一样我行我素,自以为是。面色却戏笑的看着纪淑妍,索性也不装了:“三姐,是谁同意你将这些杂物搬来梅院的?”这些东西往她花草中一放,那些细嫩的花儿歪歪扭扭的倒了一排。
纪淑妍自那一日与纪淑恪交涉不成,索性使了性子,将占用梅院的事情跟孙氏说了,孙氏自然都依着纪淑妍,让她好好的办她的宴会。
纪淑妍想着,反正“迎春颂词”她定是要在梅院办的,请帖都已经给各家小姐送去了,即便纪淑恪不应下来,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服气。
“四妹妹别生气,我让祖母同意的,你也要知道,这纪府上上下下可都是祖父祖母的,你住的这梅院,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地儿。”纪淑妍神色很是得意,想到那日李凛看着纪淑恪的眼神她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么个又胖又矮的人也能引起凛哥哥的注目,她就恼死了纪淑恪。
纪淑恪怒极反笑,想着自己也是重活过一次的人了,可不因为个小事动怒,“三姐,这梅院确实不是我一个人的地儿,可你要记得,祖父在世时,将梅院给了你的平祖母和三叔。也就是我的平祖母和父亲。那这梅院,就是我父亲说了算,如今你未得同意,擅自利用祖母来说事,是不将我父亲看在眼里了吗?”
纪淑恪声色俱厉,一时之间就将纪淑妍突然镇住,这是纪显毓从院外走了进来,看见女儿活像一只争食的小兽,大侄女像是一个被吓住的小鹿。柔声询问:“阿福,妍妍,出了何事?”
纪淑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纪淑恪笑着说道没事,就将纪淑妍亲亲热热的拉了出去。待纪淑妍反应过来,狠狠抽走了自己的手臂,纪淑恪也不想就因为个这样的事与她撕破脸,缓和了一下气氛:“我也不想和三姐闹矛盾,这样吧,三姐的宴会可以在梅院办,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儿。”
纪淑妍也觉得不应闹得太难堪,毕竟这确实是三叔的院子,“何事?”
“三姐的朋友自是与三姐一般知书达理,只是这院里的花花草草如今刚抽了芽,结了花苞,若是不注意便会被踩踏,那反倒不美了,你说呢三姐?”
纪淑妍点点头,“自是,第二件呢?”
“三姐,后日陪我去一趟普陀寺吧?妹妹回来这么久可哪里都不曾去过,三姐可愿作陪?”
后日周伯回来,他那个酒囊饭袋的儿子周秉忠也是要一起来的,上辈子周秉忠胆大包天,仗着自己进了京,算得上半个京城人,有点小钱,在府里勾搭丫鬟,出言调戏纪淑妍,虽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坏事,但纪淑妍哪能善罢甘休,直言受辱,要孙氏杖杀了周秉忠,最后导致周伯被活活气死。要不是为了周伯,纪淑恪才懒得为周秉忠花心思。
纪淑妍为难,大哥说后日李凛会来府上拿几本诗集,虽然不是专门为她而来,可能说上一句话或者是远远见上一面那也是极好的。
“我不管,姐姐这是答应淑恪了。”纪淑恪见她似是有些犹豫,嘟囔着摇了摇纪淑妍的手,纪淑妍没法子,过了半晌才应了下来。
第16章 私会
又是普陀寺那片桃林,一样明媚的春日,燕九看着手中被摩挲得近乎光滑的平安镯,很是安心。灼灼桃花迎风而落,树下盘着妇人髻的女子不似小时候那般圆乎乎的,俨然是个女人该有的模样,就那样亭亭玉立在不远处,温柔得近乎忧伤,燕九回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
七岁的女童,心地善良又扭捏,胆子倒大得很,一个人溜出来还沾沾自喜,遇到危险就又怂又虎,十分鲜活可爱,圆溜溜的眼睛漆黑的眼珠,白净的小胖脸,笨拙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虽然害怕,却全然依赖于他,那是他年少时最温暖的时刻。
想到这些,燕九脸上不再是逢场作戏的虚伪,认真又深邃的眼中满是炽热与渴望,但在现实不可逾越的鸿沟与身份的重重阻挠下,交织成一阵阵落寞又彷徨的叹息。
可越是求不得,就越是要挣扎着靠近。平安镯握在手中发烫,只要一小点火苗,就能将他的欲望熊熊燃烧,在他刻意的接近下,她全然抗拒,燕九苦笑,若是在她没嫁人之前就找到了她,或许他们就不该是这般光景吧?
梦里的南山依旧下着雪,天地间一片灰败,所有在初春的生机通通枯萎,燕九看着自己的脚步沉重又绝望的往她在的地方迈着,当初也是为了寻她,虽然屡屡受挫,焦急又失落,可内心依旧是有着希望的,不似现在这般,目视之处,皆是人间灰烬。腔里吸入的空气都可以将他撕裂。
他看着曾经那个鲜活的小姑娘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抱着怎么也捂不热,灵魂从他的四肢百骸硬生生的剥离,疼到窒息,曾经给过他温暖与善意的人,如今相隔生与死,一切执念与希望都荡然无存,满腔满腹都化成了报仇的火焰。
并不曾属于他的花朵,而他,也只是在她短暂的生命里,途经她的绽放......
“少爷...少爷...”
燕九被摇醒,睁开眼,忽然看到虎头虎脑的阿方,怔了一下。方才的梦境,怎么又出现了纪四的脸?而少年时期遇见的女孩儿,长大之后怎么变成了纪四?
“少爷,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阿方二丈和尚,直戳戳的说了出来。
“我没哭。”你家少爷不要面子的?燕九抹了一把脸上湿乎乎的眼泪,起身下榻。
“没哭?哦!小的知道了,您这是眼疾。小的小时候有个迎风落泪的毛病,后来吃了一副普陀寺老师父的药就好了。少爷您要吗?”阿方盘算着,睡着还全身发抖,也得治一治。
“不要!”燕九不耐烦。他是救了个什么榆木脑袋的家丁,放在身边糟心。
“不要就不要嘛,又发脾气。”
燕九见他在哪里嘀嘀咕咕,缓下心绪,“在说什么?”
“没什么,哦,对了少爷,一大早的,有一个自称是纪家的家丁,说他家纪公子请少爷明日前去普陀寺踏青。留下了一封信给您。”说着把信给了燕九。
踏青?燕九狐疑,他与纪家的公子可没什么交情,看完信,才知道是那纪四小姐,一想到那个连着好几次困扰他的梦,就想一探究竟,为什么一直梦见她死去的样子,为什么心会那么疼......
执起枕下的平安镯,燕九看着手镯内壁的“福”字,心中忐忑,心底有个隐秘的声音仿佛在叫嚣着:或许纪淑恪就是她呢?
普陀寺
“春来觅桃红,枝枝向荣,娇羞不止暗香浓。目若秋水三分笑,可知隽永?
骤雨夜惊扰,故地重游,花开荼蘼花零落。又何必眷恋残红,徒增倥偬......”
普陀寺的桃花林如今的桃花开得正艳,引得不少娇客驻足,不远处的静桃亭中,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吟诗作对。
纪淑念定睛一看,亭中吟诗的男子竟然是齐如庭。
友人笑称了一句:“喏,隽永佳人正看着你呢!”
齐如庭侧过头,看见一袭桃红色软绸春裳的纪淑念,正站在花海中,竟是人比花娇,桃花在她身后瞬间失了颜色。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少女吧?齐如庭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六小姐。”齐如庭走到纪淑念的身前,笑容和煦,“你怎么会来这儿?”
纪淑念认识齐如庭,是齐伯伯的儿子,婉约的见了个礼,柔柔出声:“是我央了阿姐才来的,齐大哥方才做的词极好。”
被个漂亮的小姑娘赞赏,自是比那一群同窗夸要来的舒心,“怎么只见你与两个使女?你的阿姐呢?”
“阿姐在与知客师父交谈。”
未等齐如庭再开口,不远处出来个嬷嬷,见六小姐竟与个男子在交谈,顿时大惊失色,“六小姐,咱们该进去了。”
待看清人之后,才松了口气儿,“奴婢见过齐公子,失礼失礼。”
齐如庭带着笑,爽朗极了,“嬷嬷不必惊慌,我也算六小姐的半个兄长,不如带你们逛逛普陀寺。”
知客师父引着纪淑恪来到静室,纪淑恪见了礼,将所抽的签子与解语递给了净空大师。
“贫僧法号净空,施主请坐。”净空大师双手持佛珠合十,复而抬眼,眼睛清明睿智,即使一直看着纪淑恪,却不会让她感到不适,净空大师看了一眼签上的解语,面色如常。
纪淑恪被纪淑妍拉着来抽了一支签,每每摇签,总是先后掉出两支,一支是下下签,批语:水浅孤舟涸,风寒马不前;故人相别去,唱只鹧鸪天。
解语:破船上滩之兆。
一支是上上签,批语:白鹤九霄鸣,空中万里声;犀牛放望月,吉庆之分明。
解语:吉庆分明风云际会之兆。
最后寺庙里的知客师父就将她带来了这隅静室。
“小女淑恪,还请大师解惑。”纪淑恪无比虔诚,命运轮回,怪力乱神她本是不信的,可重生这一桩怪事,真真实实发生在她身上,却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施主要解何惑?”净空徐徐出声,仿佛镀着圣光,福泽迷途世人,那双眼清澄又平和。
“今生安稳否?”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施主周身戾气太过,今生恐无法稳妥。”
“大师可有何解?小女愿尽力而为。”
“施主若抛却前尘往事,修今生善缘,万事事在人为,祸事自然因缘而化,今生安稳,得偿所愿。”
净空大师拿起下下签的批语和解语,放在烛台之上,纪淑恪看着那写着自己命运的稀薄白纸,在微炽的火焰下慢慢化作灰烬,烧掉了痴愚,烧掉了执念,只剩一缕青烟,心中释然。
重生一回,可不是全然为了仇恨而来,若这辈子一切皆有所改变,她所爱所护之人都能安然无恙,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坏的人依旧坏,不主动招惹便是她心存最大的善了。
待纪淑恪从静室出来,纪淑妍早已没影了。
“纪淑妍呢?”
“方才李家的公子来过,三小姐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