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破云2吞海 淮上 5991 字 2020-01-13

吴雩似乎是放弃了解释,一言不发望着地面,步重华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又轻又狠:我告诉你,没这回事。林炡开枪是在他听到廖刚他们带人闯进来的动静之后,在那之前他就坐在那眼睁睁看着你挨打,这世上唯一会在你挨打时不顾一切冲上来救你的只有我!

吴雩心脏像是被一把攥紧,不由猝然抬起头,刹那间与步重华对视,只听他一字一顿咬着牙道:除了我,没别人!

深夜路灯昏黄,透过车窗在地面上投下一个个光亮的方块,除此之外整个车厢都陷在黑暗中。

是吗?良久后吴雩开口沙哑地道,语气背后似乎藏着一丝丝难以言表的东西,你这盲目的自信又是从哪里来的?

步重华站在左右两排座位之间那空地上,俯下身近距离盯着吴雩的脸,两人相距不过数寸,他低沉磁性又强行压抑的每一个字都令空气微微震动:从你对我的感情中来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把那个隐晦的、心照不宣的词摊开到光天化日之下。

吴雩僵住了。

我也喜欢你,和你对我的感情别无两样。步重华又迫近了些,那双常年冰封的眼底闪动着炙热的光,说:你知道这世上有哪三样东西是不论如何都无法隐藏的吗?贫穷,咳嗽,和爱情。

下一秒他探头向前,两人唇齿亲吻在一起,吴雩仰头被顶在了座椅靠背上。

就像是火星飘落在易燃易爆物上,引线几秒燃至尽头,轰地烧起了熊熊大火。步重华抓着吴雩满是血迹的手,撕咬那冰凉柔软的嘴唇,舐走了他口腔中尚未完全褪去的血锈味;他仿佛裹挟着厚重的、沉甸甸的气势,令人无法挣扎抗拒,只能被压在他怀中这方寸之地。

电花从吴雩每一寸末梢神经爆起,噼里啪啦直上脑髓,将脑海电得一片空白。

这是在做梦吗?

是一失足便会踏进深渊万劫不复的梦吧。

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这么茫然过,所有感官都陷入了五光十色的恍惚中,分不清过了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麻痹掉的知觉才渐渐恢复,嘴唇却仍然难以控制地半张着微微颤抖。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嗯?步重华低声问:是咱俩从丰源村回来,你踹毁了公安局禁闭室,抓着宋局逼问他我在哪里的那次吗?

还是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步重华把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吴雩捡回家,放热水洗澡吹头发,两人在温暖的灯光下头凑着头吃外卖看电视?

或者是从更久以前,那失败的魔术、鲜美的清蒸鱼、推来让去的两盒富春山居烟;一次次深夜出警的呼啸、针锋相对的冲突、以及小心翼翼的彼此和解开始?

吴雩垂下视线,胸腔急促起伏,没有回答。

什么时候?步重华顶着他的额角执意追问,说啊?

吴雩咬着牙不回答,突然抓住步重华衬衣襟,比刚才更加凶狠地回吻了上去。

第73章

这大概是吴雩这辈子第一次主动亲吻别人,就像永远没有下一次那般强硬而激烈,彼此牙齿都切到了对方的嘴唇,瞬间弥漫开一丝血腥味,随即消失在了火热的唇舌辗转里。

吴雩满是干涸血迹的手指拎着步重华衣领,用力把他反推在座位上摁住了,手肘顶在他结实的胸前,受伤的大腿横跨过他腰侧,一个膝盖跪在了座椅绒布面上。这个姿势令他们剪影彼此纠缠,顺着地上长长的光带延伸,就像在深海中飘扬的水草;断断续续的闷响与衣料用力摩擦的细微动静交错在一起,火热气息淹没了整节车厢,然后从每一面车窗中轰然倾泻而出,冲走了外面未知的、遥远的世界。

仿佛这深夜只剩下他们两人能紧挨彼此。

仿佛车厢外现实、尖锐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步重华全身的血冲向四肢百骸,撞得耳膜轰响。他按着吴雩劲瘦的背不让他离开,直到亲吻令两人肺里的氧气都完全绞尽,嘴唇才稍微分离,两人都急剧喘息着盯着黑暗中对方的眼睛。

现在你满意了?吴雩嘶哑地问。

我盲目的信心跟林炡无关,跟任何人都无关,是因为我自己。那信心来源于我人生中没有你的那么多年。吴雩自上而下盯着步重华的脸,一脚站在地上,一膝顶着座椅,这姿势让他肩背、窄腰、结实修长的大腿线条格外悍利而明显:你只看到今天这一次,就觉得我需要你出手相救,那之前那么多年呢?这种生活我已经习惯了,你改变不了。你想把我从夹缝那边拉回来,但那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我本来就属于夹缝的另一边。

步重华脱口而出:你在胡说什

无论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重要,你只是不该说出来,你说出来就该结束了。吴雩疲惫地笑了一声,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地退后半步,向后指着车门:出了那扇门,太阳明天照样升起,你还是那个完美、优秀、荣光耀眼的步重华,我怎么样跟你没多大关系。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我本来就不应该遇见你。

我本来就不应该遇见你。

步重华像是被烧红了的刀子一下捅穿了肺,几乎要霍然起身,但紧接着被本能中强大到极点的冷静难住了,种种疑窦突然升了起来,像是给他兜头泼了盆冷水。

多年不见,缘悭一面,

对不起,我已经跑得很快了,但我真的来不及

多年前发生过什么让他们彼此见过,但又没有真正见过一面?

来不及是什么意思,来不及做什么还是来不及见到谁?

一个朦胧不成形的、堪称荒唐的念头逐渐从步重华脑海中升起来,让他一向清醒的思维罕见地乱成一团。就在这片刻间,吴雩用力低头吸了口气,终于压制住所有情绪,起身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你干什么?步重华起身疾步冲下车:站住!

吴雩却只向后挥了挥手,摇摇晃晃地顺着墙根走向小巷尽头,因为大腿受伤而步伐蹒跚。

他可以抛下身后酒吧那满地狼藉不管,但这种伤势根本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回家。步重华刚要上前拦住他,这时只听前方呲地一声刹车尖响,一辆黑色奥迪稳稳停在巷口,紧接着司机下车亲手打开了后门是林炡。

没事,林炡示意吴雩上车,然后向步重华点点头:我送他回去。

步重华开口就一哽,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见吴雩已经低头上了车,把头仰在后座靠背上,车窗外大街上的灯光勾勒出突兀的、弯折的咽喉线条。

步重华压低声音问:你说这件事不用我插手,由你来处理,这就是你处理的结果?

林炡叹了口气,不,这是你插手的结果。

他们两人站在离车门两三米远的路灯下,空气中隐隐有些对峙般的意味,林炡向后指指远处警笛闪烁的酒吧:我早就知道这个地下拳场了。你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到最后一步才鸣枪,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干脆取缔这种高危行为?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

因为我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你把一头猛兽囚禁在由各种规则、制度、文法条例构成的陌生社会框架里,这是不人道的,你得给它找个发泄的出口,一味控制和劝阻会导致矛盾最终爆发并且很难收拾比方说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