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姝的心砰砰跳，她忽视了很重要的东西，她让俞素很伤心。

对不起，白婉姝把毛巾浸湿，为俞素擦拭身体。对不起，素素，她想，我好像做错了事。

我应当知道什么？素素，你在哭，我很难过。

白婉姝为俞素换上睡衣，轻轻打开半边窗子，给房间通风。她坐在床边，看着俞素睡梦中依然皱起的眉，心里满是酸涩。

是因为董少吗？白婉姝知道俞素不喜欢他，只是俞素从来不说，白婉姝后悔极了，她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有些生气，她不该故意提起董少的，她害的素素伤心，对吗？

她现在有些混乱了，一些深埋在过去的东西，经年累月的积累，已经成长到足够教人不容忽视——她轻轻触碰俞素的手，却在碰到的一瞬间像触电般躲开。

白婉姝走到浴室里去洗脸，她照着镜子，有些恍惚，她记起俞素有一双非常美，非常美的眼睛。

虽然俞素总是爱开玩笑，说她才是明眸善睐，顾盼生情，但是她觉得俞素的眼睛，真的是和天上的星星一样。

白婉姝第一次看到俞素的时候，就被她的眼睛所吸引。俞素当时抱着水杯，眼里闪着水润的光，好像一片阳光碎掉，跌进她的眼里，被一汪春水融化了。

她不由自主地，和俞素搭上话，后来的每天，她们形影不离。

但是现在素素流泪了，从那双眼里，一直流到白婉姝的心里，她的心被揉皱了，泡软了。

白婉姝关上卧室的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盯着茶几发呆，茶几上摆着一些水果，还有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她去接俞素之前在削苹果，等俞素回来。

她拿起那个苹果，继续削起来，把果肉切成块状，摆在她和俞素一起挑的橘色果盘里，但是她现在不想吃。

果盘旁边摆着一个快递包裹，是今天她回家的时候拿的，还没来得及打开，现在白婉姝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不敢去看俞素，只好做些其他的事，在脑海里慢慢理自己的思路。

白婉姝看到包裹寄来的地址是她们高中学校，前几天好像是有人统计信息，说是要寄东西的。

打开，白婉姝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本高集，记录了这几年学生在高——入选者都会寄一本。

那肯定是寄给俞素的了，因为白婉姝知道，俞素的作文是写得相当好的，几次都被老师把卷子张贴在展示板上。

但是之前没听俞素说过，她们学校的行事作风一向这样，说不定她也不知道，俞素毕竟是作者，竟然连知情权都没有。

白婉姝翻开这本装帧很简陋的文集，在目录上找俞素的名字，果不其然发现了好几篇。于是白婉姝打开灯，抱着书靠在沙发上，准备好好看一下。

俞素的文字有一种力量，会让人忘记这是枯燥的考场作文，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其中的真情流露，读完情不自禁说一声绝妙。

这里面有很多篇，白婉姝都曾经看过，因为每次俞素的作文被张贴在外面，她都会仔仔细细阅读，并且感受到一种隐秘的自豪。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这就是她们之间的荣辱与共，谁说女生会嫉妒自己的好朋友呢，她巴不得俞素被全世界夸奖，被所有人喜爱。

她会永远站在俞素身边。

白婉姝看了很久，其中一篇她格外喜爱，而且这一篇她好像没有看过。于是她认真读完，之后又读了一遍。

真的很好，俞素，她真的很好。

白婉姝去房间里找了个书签，准备把这一页夹起来，她把书签贴在这张书页上，书签遮挡住了一些文字，白婉姝刚准备合上——

等等，这里……白婉姝看见书签没遮住的部分，第一段的第一个字是“生”，第二段的第一个字是“日”。

白婉姝的手有点颤抖了，她拿起书，书签掉在了地上，她没心思去捡。

她用右手一寸一寸指着，左手有些拿不稳书，于是她跪坐下来，把书放在桌子上，她没注意自己屏住了呼吸，全身都在颤抖。

一共八个自然段，“生日”之后是“快乐”，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打在最后一个“你”上。

白纸黑字，纸张还泛着劣质油墨印刷的味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像什么契约一样，清晰到有些刺痛白婉姝的眼睛。

她的眼泪不停地滑落，掉落在这张写着一个少女全部隐秘心思的纸上，这张纸后面有一段故事，藏着无数个黄昏，夜晚和清晨。

“我，喜，欢，你。”

第26章

程行简回去了。

“把这些带回去给阿钰，”我递给他一些北城的特产，他接过，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笑出声，因为他的表情很有意思，“不想回去吗？”

程行简低下头摸摸鼻子，小声说了句“没有”，然后又抬起头，用一种纠结的目光看着我。

“那个，我回去了。”他犹豫很久，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哦，我知道啊。”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却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对我说：“你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回南城来看看啊。”

我失笑，但是很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会的，其实明年我就准备回去找你们呢，到时候不要忘了你说的话。”

“好。”程行简低声说，我觉得他的情绪不是很高。“你也要记得。”

我们又聊了一会，程行简的情绪渐渐恢复过来，可能是分别带来的感伤，我也感觉到一种似有若无的悲戚，鼻子微酸，我尽力掩饰，不想表现出来。

要走的时候，程行简拖着自己的箱子，向我摆摆手，我目送他离去。

他没走几步，在我惊诧的目光中转身，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表情很奇怪，有些愧疚，有些释然。

“你和白婉姝怎样？”他问。

原来他想问这个，我内心想着，回答了他：“她昨天和我说，已经看好了房子，应该是确定下来了吧。”

程行简的表情异常复杂，带着深深的难过：“你要不要和我走？”

我叹了口气，看见程行简的脸色变了，他的嘴角轻轻抽动，似乎想扯出一个微笑。

“你知道的。”我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吧，”程行简走过来，拥抱了我一下，很快很轻的一个拥抱，我感觉他甚至不想触碰到我，“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再见。”程行简深深看了我一眼，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我听到他低下头吸鼻子的声音。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眶有些微热，可能红了。

他走了，空气中尘埃在漂浮，我盯着那些在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发了一会呆。

再见，程行简。

婉姝这几天很忙，好像是忙着房子的事情，不过和董少的见面确实少了，好像是自从程行简回去之后，董少就再也没有在楼下出现过。

晚上，婉姝很郑重地告诉我，我可能误会了她和董少的关系。

“我们完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从头到尾都没有，”婉姝把董少和她说的话全部告诉我，并且对我说：“这几天很忙，所以我说话有不对或者情绪有什么波动，素素，不要生我的气哦……”

她一脸愧疚，给我递上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

我哑然失笑，其实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欣喜，我想我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不是董少，以后还会是其他人，我应该尽早习惯。不过，婉姝这种讨好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其实我们这样的关系，她即使忽视我，我又有什么立场生气呢？还是婉姝人太好了。

我永远不会生她的气的。

于是我欢欢喜喜接下婉姝给我的水果，又恢复成亲密无间的样子了。我们窝在一起，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准备看一部电影。

“看什么呢？”我问，婉姝拿着遥控器在电视上寻找着，“要看恐怖片吗？”

婉姝看上去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其实很喜欢那些血腥诡奇的电影，高中的时候，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原来我是有点害怕的，自从跟着婉姝开始尝试这类片子，我的胆子好像忽然大起来，不仅不害怕了，还觉得很刺激。

“我不知道，要不你来找吧。”婉姝把遥控器给我，我翻了翻，看见一部电影。

“《穆赫兰道》？”我说，“我记得这部电影不是很恐怖，但是烧脑，很有意思，我们要看吗？”

“好呀。”

我之前有听说过这部电影，还没有看过，所以在看到电影里女主和另一个女人有暧昧关系的时候，有点诧异，还有些尴尬。

我偷偷看一眼婉姝，婉姝好似完全不在意。

电影播放完毕后，夜已经很深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互道晚安，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在公司，我也没有再听过有关董少和婉姝的传言，一切好像都恢复到原来，平静而淡然地日子，我怀着感恩的心情，感谢上天赐我这样安宁。

下班后，婉姝和我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公园里有一片很大面积的湖水。在原来，这样比较繁华的地带是没有这样大片的湿地的，但是多亏了最近的城市绿地政策，让我和婉姝可以在水泥城市里享受自然风光。

我们买了一些鱼食，站在湖边给水里的鲤鱼喂食，看着在争抢食物，欢腾的游来游去的红色锦鲤，我的心情大好。

从公园回去的时候，我们买了两杯冰淇淋，一路慢慢走着。昏黄的灯光立在路旁，像一只萤火虫。

“素素，你的生日快到了。”婉姝含着吃冰淇淋用的勺子，含含糊糊地说。

婉姝的生日过后，很快就是我的生日，曾经我对婉姝说，这是我们的缘分，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班里有一个和婉姝同一天生日的男生，这使得我郁闷了好几天。

“对啊，我希望那天不要加班，我们出去玩。”我是真心希望能有时间，和婉姝好好放松一下。

婉姝扔掉冰淇淋盒子，亲密的拉着我的胳膊：“我要好好准备你的生日礼物啦！”

“是吗，”我笑着说，“我要最贵的。”

“没问题，”婉姝的眼睛亮亮的，“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结果到了我生日那天，我们果然要加班，我都打算老老实实在公司里带着了，没想到婉姝非常生气，并且做了一件让我很震惊的事。

婉姝一本正经地说，要让我去核对之前负责的文件，向主管把我借走了。因为婉姝在公司一向是很有权威和信服力的，而且我们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于是我们就顺理成章的溜走了。

“你这是滥用职权？”我哈哈大笑，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我的衣服，真是惬意又舒服。

“有吗？”婉姝也笑起来，“有就有吧！”

我们开车到了灯火通明的西街，找了很久才找到停车位，婉姝嘟囔：“早知道就骑自行车来了。”

我安慰她，说着一会我们去吃顿好的，我来买账。

我们去了一家私房菜，是我和婉姝很喜欢的一家店。美美的吃了一顿之后，我们牵着手在西街街道上漫步。最近西街在办活动，很多店铺都在外面挂着各式花灯，精致美丽，把西街装点得颇有些古韵遗风。

“真好看，”我感叹，忽然想起，婉姝在吃饭的时候没有给我礼物，于是向她摊开手：“某人说的礼物呢？”

婉姝忽然展颜一笑，温暖的灯光映衬下，显得她愈发眉目如画。她笑得格外柔软，眼里星光熠熠。

她把刚买的花灯塞到我的手里，我笑到：“不会是这个吧？”

婉姝眯着眼摇摇头，一把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温暖干燥，纤细而柔软。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跟我来。”

我被她目光牵着，她的眼睛里有着花灯的暖光。

并不宽阔的街道闪烁着灯火，人潮拥挤，婉姝的右手拉着我的左手，她走的很快很急，不时笑着回头看向我，眼里是明亮璀璨的笑意，像是迫不及待的要给我展示什么。

我跟着她一路走，两旁的路人和星星点点的光芒如河流一样从我们身边划过。

夜景很美。

“快来。”婉姝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但是她的目光牵着我，所以我不会迷路。

前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乐声，我和婉姝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她拉着我，微微喘着气，眼神滚烫，我好像能听见她胸膛中心跳的声音。

“是个乐队，”婉姝异常的表现让我心跳加速，连忙转移注意力到声音的来源。

我定睛一看，这乐队不是那天，我和程行简在西街看到的吗？我还记得那天的主唱青春帅气的模样，还有董少为婉姝弹唱的一首歌。

今天那个主唱依然光彩夺目，他戴着一条亮黄色的发带，耳边两个亮闪闪的耳钉，更显活力。

婉姝转头面向我，我正巧想和她说话，目光对上她的，被她眼神里的热意烫到。

她拉着我往前走，从拥挤的围观群众硬生生走到最前面。

“你要……”我的“干什么”还没说出口，婉姝忽然松开我的手，笑着对我说：“你站在这里等我。”

然后我看见婉姝对着主唱走过去，莫名的，我觉得她的背影透着一股子坚定。主唱一见她，就立刻站起来，很兴奋地说了一句话，我听不清，只看见婉姝点点头，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主唱也顺着婉姝的目光看到了我，冲我咧开一个极尽灿烂的笑脸，他对着婉姝讲了一句话，随后走到场地边缘。

婉姝坐下来抱起吉他，姿态很是熟练，我暗自诧异——我记得婉姝是不会弹吉他的。

只见婉姝拿起旁边放的话筒，眼神温柔，那目光笼罩着我，我快要融化在她的目光里了。

“今天是我最好朋友的生日，我想把这首歌送给她。”我听见她说，声音欢快而清澈，“素素，祝你生日快乐。”

快乐快乐，我在心里说，我快乐得要昏过去了。

第27章

夜风温柔，月光明朗，大家都在看在人群中心的婉姝，她散着柔顺的长发，白皙秀丽的脸庞在灯影下更添柔美，我现在才注意到，婉姝今天出来穿着一身浅蓝色露肩的连衣裙，比她平常显得活泼和灵动。

我听见大家纷纷小声赞美婉姝的美丽，颇有一种与荣有焉的自豪感。

只见婉姝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音符从她的指尖缓缓流淌，织成一片令人沉醉的迷梦。

她起唇轻唱，半闭着眼睛，我被这近乎光怪陆离的氛围所吞噬，都要听不清婉姝唱的是什么了。

“是《暖暖》啊！”周围的女生小声说，“唱的好好，好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