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樟纪事 第77节(2 / 2)

曲樟纪事 陈加皮 5603 字 2020-10-27

秋冬就是落一场雨,温度就更下降一点。路过的行人大多已经套起棉袄,偶尔看到的老人也是夸张地叠穿了好几件衣服。

“那......平安,你冷吗?”

她摇头,发尾拂过他的脸。他细闻香气,只听得她轻松一笑,“不冷啊!”

后又想起什么,骑行的速度缓了下来,行人已经超过他们。

等周围都没人了,招平安扭头古灵精怪地眨眼睛,“阿择,你能不能不要抵开风雨了?”

被她飞扬的笑意感染,他柔了眸光,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也很喜欢冬天,这样躲着它,它会不高兴的吧。”

“那受凉了不好。”

她挺固执,“不会的,马上到家就可以换衣服了,好不好?阿择。”

“好。”

风不烈,雨也不大,手臂冒起的阵阵觳觫,使招平安更能清晰地感知到,和阿择一起相伴的日子真实。她一定能适应的,不管什么样的冷。

阿择对于别人来说是累赘,是异类,但却是她割舍不下的糖,她需要他,不只是因为低血糖。所以无论什么样的承受,她都能接受。

第82章 又见生魂

又过去一段时间, 阿择依旧不肯和招平安去学校,明明是那么合适的天气。

月末之际,红白巷沸沸扬扬地传着一个消息, 这条老巷子要拆迁盖一座医院。乡下地方不缺的是地, 这里的房子没有被征收过,但是新闻联播放过的啊, 拆迁不仅会赔房子,还会赔钱。

一时间红白巷居民成了人人称慕的对象,但是也有人不愿意拆迁的,比如招平安。老宅就像个里程碑, 好与不好都承载着历史和回忆,是她生活中不可剥夺的一部分。

但是如果已经成为势不可挡的施行, 她也没有办法。以前曾说过顺应自然, 其实做起来很难。

招平安表现出的情绪很平常, 像是不在意即将变成破瓦碎屑的老宅。阿择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她喝了酒,连科仪也不做了,那么重要的老宅和古董, 说不要就不要。

他害怕, 害怕这异样,会撕碎他的珍惜。

闹鬼成为禁忌的22号, 从久不经人提起, 到现在被趋逐利益地热闹了一阵。许多人来敲门问街坊邻居,这家主人是谁, 房子卖不卖。

招平安在家时也被敲过门,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转述给路人,“隔壁好像已经被人买走了, 是谁买的我也不知道。”

一经传开后,那些蠢蠢欲动要发财的人也都歇了心思,好不容易安静了一阵。一个吆动了整个曲樟镇的意外,又让这个暮年垂朽的小镇突然繁忙起来。

风声从崇德巷吹到了红白巷甚至更远,招平安放学回来才听到人讨论这件事,瓦罐儿失踪了。

昨晚开始就不见人影,家里人还以为他睡觉了,直到中午仍旧没看到人才惊慌起来。小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事谁家人都知道些,众人合心踊跃地自发寻找。

通往城市的道路和河道是盘查重点,不是人往坏处想,小孩子失踪无非就是意外和被人贩子抓走,这两个可能。

招平安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听到了很远传来的哭喊,那是瓦罐儿的母亲,这个总是对大儿子苛责的女人,难得暴露出殷切和温情。

她听到消息也要赶着去帮忙找人,阿择的意思是吃完晚饭再去。她看看还未完全消失的天光,目光再转,饭菜冒着的热气熏到了眼睛里,投到他怀里说:“都依你。”

阿择指尖一点她鼻尖,眼里有着比刚刚更执着的东西,“是真的都依我?不管什么事。”

“嗯!”招平安答应道,“现在我赶快吃饭,我们等会一起去找瓦罐儿。”

她的语气敷衍多些,因为担心那个孩子,阿择讪然笑笑,“行,一起。”

天黑后招平安带着用得上的东西出门,兵分几路的居民有的寻不到就回来了,聚在崇德巷安慰瓦罐儿的家人。

一天一夜过去,天寒地冻的,孩子怕是有什么好歹了,不过没人敢说出这个可能,都在期待没回来的人能带来好消息。

灯火通明的巷子里,女孩步调沉稳地穿过人群,对着坐在家门槛头发凌乱,满脸疲累的妇人说:“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相信我的话可以试试我的法子。”

妇人抬头,眼皮子无力地搭下一半,也不知道是听没听到。

瓦罐儿奶奶牵着小孙子,见是有点本事的小师傅,便出声喊:“孩儿他娘,去吧,再怎么着......总得回家啊!”想到最坏的可能,她用袖口抹拭鼻子,眼眶泛红。

妇人才回过味来似的,撑着起身,双腿还曲不直,“什么法子?我愿意试试!”

随着夜深,陆陆续续回来的人都没有收获,大家都心存遗憾地各回各家。暮色苍茫的曲樟镇,也经不住一盏盏灯的熄灭,沉睡下来。

从狭仄纵横的巷弄途经到笔直开阔的柏油路,妇人身上挂着木剑,敲着更鼓一路喊着,“瓦罐儿!妈妈给你拿来你最喜欢的玩具,你在哪啊?出来好不好?”

招平安秉着四炷香在后面跟着,四为方向,号东南西北。原来是一般长度的香,现在剩三短一长。

烧不完的是北边,新公路进城的方向。

“往北走。”她出声。

“瓦罐儿,别玩躲迷藏了好吗?妈妈找你呢......”妇人的腔调往北边去。

从前常看到瓦罐儿在街上溜达,自从他家开始做生意后,招平安有许久没见他了,想不到再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形。

围着路灯飘飞的几个孤魂,从高处俯冲下来吓地面瑟瑟发抖的小白团子。那样纯澈的魂影,她怎么会忘记,那就是生魂。

一直潜藏心底的细刺猛地齐齐扎出来,疼得她血管直颤,“走开!快给我走开!”

她挥舞香线,赶走那几只鬼后便扔在一旁,怕吓到瓦罐儿,硬是平息着柔声哄:“来,到姐姐这里,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了!”

瓦罐儿从膝盖处露出一个眼角,好像看到什么,吓得缩成一团。

招平安朝身后不远的阿择摆摆手,然后再跟煞白了脸不会反应的妇人,做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