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此言甚是。点点头,郭偕看去心悦诚服,转身大步外去。

第5章

塞北十月。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数日车马劳顿,才过庆州,便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

天色将暗,车中帘布低垂,光线更弱,已难瞧清什么。不多时,外间人声逐渐喧阗,想是到了一处市镇,看来今日只能在此驻马歇息了。

暗叹一气,穆昀祈眉心轻凝:掐指粗算,出京至今已然七八日,却离兴州尚有七八百里之遥,这一遇雪,难免又要耽搁,如此下去,再走个十天半月乃何稀奇?可惜时光不待人,霍阑显一月两回飞鸽传书,道猷主病势加重,事出或在旦夕间!自是提醒他做好出兵打算。

但是出兵言何轻易?

欲救霍阑显之急,一则发兵须从速,二要出其不意!兴州是距临泰城最近的北疆域城,振兴军又素以擅边战闻名,欲保成算,自须遣其军北去。

闭目揉着眉心,穆昀祈满心忧郁:君子一诺,四马难及!况且此回,他还赌上了大熙的体面与西北边境的安宁,遂无论如何,出兵临泰城是势在必行!只天意弄人,谁能想到,如今掌控秦凤路的,偏偏是他邵景珩!

两月来,书信、遣使、明谕,甚至由丁知白亲自北去游说,皆只得其人一言回拒:秦凤路守军正做整饬,无暇出兵!但人皆尽知,振兴军是方自西北调防入京,当下不过回归原处,何须整饬?他此举,不过是忧心此乃朝廷削弱他兵力的权宜之计而已。

车身一震,缓缓驻停。

郎君,到了。帘外传来不重的人声。

撩帘下车,穆昀祈抬头打量,见面前是座三层小楼的客店,地方不大,进出人也寥寥,不过在这小镇上,当算个不错的落脚地了。

一切已安置妥当。穆昀祈进店径直上楼,迎面见一人疾步而下,险与引路的侍卫撞个满怀。各自驻足,穆昀祈一眼看去,见彼者一身黑衣,瘦削矮小,肤色黝黑,似乎已有些年纪。同样打量过他们,那人目光警觉。

侍卫后退让出一步,便见那汉子闷头而过,径直向柜台去,与店家轻语了两句,便闻后者无奈的声音:钱袋,我何曾见过什么钱袋?

然我方才上楼时方在,这厢不过半盏茶功夫,不是掉在楼下了,还能去哪儿?言者声音拔高几寸,透着戾气。

你说的,是这个么?循声,穆昀祈见贴身侍卫吕崇宁手中提着一褐色钱袋。

汉子匆匆上前,伸手要接,却见吕崇宁收手:如何证明此物是你的?

黝黑的面上怒意浮显又消散,稍沉吟:内有碎银四块,玉坠一枚。

打开钱袋看了眼,吕崇宁将钱袋扔去:拿着,莫再丢了。

汉子接过,却连谢也未道一声,自又闷头由众人身侧过,匆匆回房。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声叹息,是那店家。

进到房中用茶小歇。短时后,晚膳送来。成天坐车,倒也谈不上饥饱,穆昀祈遂不急用,倒是唤住送膳的侍卫:崇宁,那黑衣人,可有打听清楚来历?

彼者恭敬:此人在此投宿已有两三日,似乎脾气不甚好,性情也有些古怪,成日守在房中对着个小婴儿,无事不出门,且随身带把短剑,日日总要向店家打听可有生人前来寻之,看去惶惶不安。

此倒出乎意料,穆昀祈摸着下巴:他还带了个婴儿?

据说方才满月,是个女婴。吕崇宁点头。

打听生人,是在等人来,还是怕人来?穆昀祈好奇。

当是怕人来。吕崇宁忖着:照店家的说法,此人行止鬼祟,又不似孩子的至亲,且随身携带兵器,怕不是抢了这婴儿来有所图谋。

这般倒也不无可能。穆昀祈稍斟酌,果真如此,倒对吾等无大妨碍,只若袖手旁观,则那婴儿

吕崇宁自体主意:郎君放心,未免节外生枝,吾等虽不便插手此事,然此自有他人管问。回头看看外间,当是今夜,便可见分晓。

用过晚膳,听闻外间雪下得愈大了,只怕明日不能上路,穆昀祈忧心忡忡,加之时辰尚早,尚无睡意,只得独在房中踱步。一阵后,实是无趣,便召吕崇宁对弈。

一局棋未罢,忽闻外间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对视一眼,二人停棋细听,须臾便闻破门的动静,继而有人大声呵斥。一时间,婴儿啼哭声、呵斥声、重物摔落声混作一团,经久不息。

大约过去一炷□□夫,总算复归平静。吕崇宁去了片刻归返,回禀一切如算:黑衣人虽执剑抵抗,好在功夫平平,未伤到人,当下已被抓去府衙过堂。小婴儿暂由店家照看。

穆昀祈苦笑:你怂恿店家告发之,却无凭据,万一猜测不实,岂非陷人不义?

李崇宁坦然:吾等不便也无隙彻查此事,为免姑息养奸,只得这般。且说即便事有不实,终究也可消了众人疑虑,且店家告发他,乃因心存救人之念,府衙念此,想必不至深究。

忖来是此理,穆昀祈未再多言。

一宿浅眠,不知何时,穆昀祈忽被一阵尖锐的碎裂声惊醒,霎时一身冷汗,继觉周身发寒,便是胸闷气短,目眩头晕。心知缘故,倒也未尝慌乱,闭目凝神片刻,但觉好转,就自起身,见窗外已有晨光入透,方知天已亮。

外间喧哗声已息。唤了声崇宁,门应声开启。

知主上要问什么,吕崇宁音色露讪:回郎君,昨夜被府衙抓走的那汉子回来了,因疑心店家告发他,在楼下摔砸出气,才被吾等劝下。

穆昀祈抚额:你说那带婴儿的汉子?这般快便被放回来了?

吕崇宁苦笑:据说是有人证证明其身份无差,那婴儿乃他外甥女。

穆昀祈纳闷:既这般,其人行止为何鬼祟?

吕崇宁悻悻:这便不知了,或是小婴儿太过扰人,令其心神恍惚罢。

稍加忖度,穆昀祈摆手:既这般,吾等便也无须杞人忧天。传令下去,即刻准备,早些上路。

言罢却不见彼者挪步,反之,甚露难色:回郎君,外间雪大,几乎难以辨路,且听闻出了这镇子北去,近百里外才有市镇,照今日雪势,吾等断断走不得那般远。这等天色万一迷路,或是夜间露宿旷野,实是极险!遂还是在此多驻留一日,待雪停再言。

对此虽有预见,穆昀祈终究还存一丝希冀,遂匆促洗漱了,下楼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