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琴有九德之说,乃是君子之器。但大多合奏时候,因为古琴声音较轻,常被其余乐声盖过,难以显现它的独特。

与李仲文不同,糜荏稍稍放慢了弹奏速度,荀彧与张颂亦在引导之下下意识吹的很轻。但正是这微不足道的更改,这首《箫韶九成曲》竟显得异常脱俗空灵,带着直入心扉的穿透力,让众人不由自主挺止了脊背,甚至对天地有了一丝敬畏之心。

天祭之音,不外乎如是也!

便在众人沉浸于此时,忽地响起一个很突兀的笛音。不少人豁然回过神来,皱眉看了过去。

却是张颂记岔了乐曲,吹错了音。

张颂脸色一白,只能在众人或诡异或谴责,以及李仲文庆幸不已的视线里讪讪停下吹奏动作。他忐忑不安的看了眼身旁依然专注弹奏的糜荏,双手紧紧攥着竹笛,整个人都崩了起来。只希望糜荏千万不要以为他是故意吹错,因为怀恨在心。

于是笛声暂歇,唯有琴音与箫声相合,虽然乐声空灵悠远。

但这一变故下,众人没有再进入共情之中。

李仲文终于按捺不住,扬唇勾勒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也就在此时。

林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嘹亮的鸟儿娇鸣声,竟巧妙地衔接暂歇的笛音,与琴箫相合。

不过一息时间后,阴林中便飞出来一只体羽鲜丽的黄鹂鸟,恰恰停在了糜荏肩膀上,引吭高歌。

这一变故,李仲文被惊到了。

众人目瞪口呆。

唯有糜荏闭目弹奏,琴声未歇,悠扬深远。

李仲文下意识抬手指着糜荏肩上的黄鹂,这、这,这了三声,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就在这空档之间,林中又陆续飞来了好几只鸟,飞至糜荏身前。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异象,脑袋不由有些发晕。

这十余只鸟也不知从何而来,原本只是杂乱无章的从林中飞出,等到糜荏身前,竟随着糜荏琴声的指引般,井然有序地引吭高歌!

它们排着队,旋转着,飞舞着,盘旋在糜荏身前。就仿佛是在与这庄严的琴声一起向天地献舞,祈福祥瑞!

众人痴痴看着听着,忽然又是一阵喧哗。

却是一旁浅溪之中忽然跃起一条色彩红艳,光泽粲然锦鲤!它跃至三尺有余,落下之时水花盛大,甚至溅了坐在溪旁的几人半身水珠。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

虽无真凤,却有从鸟盘桓,鱼跃清溪。糜荏之音,岂非已是仙乐?

一曲终了,众人还被震慑在地,被吸引而来的鸟雀却不愿轻易离去。

它们围着糜荏蹦来蹦去,最胆大的黄鹂鸟依旧停在了糜荏肩膀上,以其短喙轻蹭糜荏脸颊。

糜荏关闭了系统中的万人迷buff,召来侍从取走琴台,再取来点心糕饼,掰碎抛了开去。等这十余只鸟雀追逐吃完,心满意足地陆续飞走。

众人瞠目结舌。

直至糜荏将身上点心碎屑拍干净了,他们才回过神来,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毫无疑问,这一局糜荏又赢了。

糜长史琴艺,在下钦佩!长史可否为在下解惑,方才异象可是长史琴音使然?

是啊糜长史,古籍记载琴音之高可引鸟雀驻留,但如方才翩然起舞可是闻所未闻啊!

箫韶九成,祥瑞平安啊!是天佑我大汉,天佑我等啊!

见不少人关注点都在鸟与鱼上,糜荏沉吟道:这或许只是个巧合罢。

那分明便是你养的鸟罢! 李仲文瞳仁紧缩,霍然起身怒叫道,对,没错!一定是你养的,否则怎么早不出晚不出,偏生在张子贺吹错音调时飞出来!

张颂:

他掩面缩了脖子,心中暗恨大家的注意力明明已被糜荏吸引,这李仲文却偏偏哪壶不开,非得提起他方才失误引来糜长史记恨。

终于明白师长钦为何如此厌恶他了,简直想给他套个麻袋揍上一顿!

闭嘴李仲文!师长钦瞧着好友怂样,也怒了,你说那些鸟是糜长史养的,那鱼呢!难道那条鱼也是长史养的?!

李仲文气焰一窒:那,那应当是个巧合

呵鸟是糜长史养的,鱼就是巧合,李仲文你怎地这般能耐?你金口一开,干脆天上地下都是我们糜长史养的罢!

李仲文梗着脖子:那,那张子贺吹错了音调,你们又如何解释!

师长钦冷笑:哈!李仲文,你是不是忘了是与糜长史比试琴艺!你既然一直抓着子贺兄的失误不放,那你可敢再独奏一曲?

此话一出,李仲文只能讪讪闭嘴。

他当然知道无论指法还是琴意,糜荏都比他高很多,才会抓着他人的错误不放。若真让他再比一场,即便糜荏不能再吸引这些鸟鱼,他也不可能比得过糜荏。

届时就真的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他双眼赤红,胸腔起伏不定,好一会才在众人愈演愈烈的议论声里,艰难吐出七个字:这一局,是我输了!

至此,李仲文已输两局。若是第三局再输,那么便真应了糜荏那一句输一局都算不上赢,彻底成了糜荏成名的垫脚石!

糜荏闻言挑眉,不置可否。

第三场如期而至。

仆人丈量了距离,摆上了一个瓷器制成的小口耳壶,又分别递给糜荏与李仲文四只藤条箭矢。

投壶自射礼演变而来,是士族大夫宴请宾客时必备助兴游戏。这个壶中未放红豆,厉害些可以与那郭舍人一般掷箭而返,来回百次都不停歇。

众人期待糜荏带来新的惊喜。

第一支箭矢糜荏仅是随意丢出。见箭矢又轻又稳地落入壶中,没有射反再击,众人居然齐齐发出了哎的失落叹息。

像是在感叹,怎会丢的如此平平无奇。

然后便轮到李仲文了。

这个游戏李仲文玩的向来不错。但此时此刻,当他站在耳壶前面,手中握着箭矢时,他整个人竟都在颤抖。

他恍惚看着前方,脑中闪过父亲失望的眼神,好友幸灾乐祸的面庞,还有仇者快意的嘲讽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浑身上下竟已冷汗淋漓。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丢出手中箭矢的,直至啪地一声,滕箭击中了那陶瓷壶身,将之砸翻在地,李仲文才豁然清醒,踉跄着倒退两步。

他甚至没有再投出第二箭,就青白了脸色,口中不停喃喃道:我输了、我输了,我竟然输了我竟然输了!

话语落下,他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糜荏:

嗯。

他来京洛未满两月,便当面气晕了两个人。这等战绩,着实斐然。

若是让自家老师知道了

糜荏摸了摸耳朵,不禁有了头痛感觉。

人都晕了,第三场比试自然不可能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