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是休沐,他陪糜莜用过午膳,考校了她的学业。
他为糜小妹请了三位先生:两位主教礼、乐、书、数,另一位教御、射。这是糜小妹自己要求的, 她觉得既然哥哥要学这个, 她也可以。
糜荏听罢她的要求不置可否,只是道:既然想要学,那便努力吧。
也是这一句话, 糜小妹一声不吭地学了三个月, 都很有所长进。
考校完糜小妹的功课,糜荏露出赞赏神色:学得不错,阿莜很聪明。
糜莜很是欣喜,面带得色:那是自然,阿莜可是你的妹妹呢。
糜荏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笑了:背诵时有个小错误, 你去将这句话再抄写十遍吧。
糜莜当下苦着小脸抄书去了,府上中年管事李蘅取来一个木盒道:主上, 您前几日要属下跟踪之事已有眉目。
糜荏瞧着木盒, 微微挑眉:哦?
李蘅是他从朐县带过来的。他产业诸多, 总是分/身无术,自然就培养了不少机灵能干、忠心耿耿的管事。
他入京之后,家宅交由糜莜打理。即便能将之打理地井井有条,糜莜也毕竟年幼。令李管事从旁辅助,也能防止他长时间不在府中,黑心奴仆欺主。
也是李管事在前日偶然觉察到府中某个奴仆行踪鬼祟,差人注意跟踪后于昨夜发现的这个木盒。
一旁抄书练字的糜莜好奇地抬眸看过来。
李管事打开木盒,赫然瞧见着木盒中竟放着个巴掌大小、由木与绸布做成的人偶。非但如此,这人偶上头还写着刘宏二字、扎着几根银针!
他猛地吸了一口冷气。
啊这,李管事一时无法掩饰面上震惊,惊恐叫出声,这竟然是
翌日朝廷果然开了早朝。
黄河泛滥几十个郡县,几万百姓流离失所,百官再次奏请天子开设祭坛自省错误,下达罪己诏,这下惹得刘宏暴怒不已,若非是在朝堂之上,他都想当场拔剑去砍了那几个让他下罪己诏的老东西。
夏季旱灾尚未彻底过去,他才刚刚开过祭坛反省过自己。因为黄河泛滥,百官又指责他自省时不够诚恳,然而他的态度分明足够,凭什么都在指责他?
这些分是天灾,要反省也是老天自己反省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子民,而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将错误全部归咎于他?难道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人有半点错误,全都是圣人不成?!
总之刘宏发了很大的脾气,将全部朝臣骂了个狗血淋头,贬谪了几名劝阻的官吏,使得下座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再出。
刘宏骂了很久,骂的自己疲惫不已,颓然坐回上座。他用赤红的双目扫视一圈,见满朝文武都低着脑袋不敢发表意见,寒声道: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此时有人出列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刘宏掀了掀眼皮子:夏常侍?你说。
十常侍中与天子关系最亲近的是赵忠与张让,但其余十人亦不差多少。这会赵忠与张让都被糜荏气病了,夏恽自然当仁不让。
夏恽道:陛下,前不久您的虔诚反省,我等都看在眼里。可是为何继旱灾后又发生黄河泛滥一事呢?
夏恽不紧不慢道:微臣心想,有没有可能,其实上天并非是对陛下您有所不满,而是在不满别的人呢。
刘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夏常侍有何见地,不妨说来听听。
夏恽道:臣曾听闻自古而今流传着一种方法,可以兵不血刃解决一个王朝。
刘宏疑惑道:什么方法?
夏恽朗声道:陛下,秦惠王曾以《祖楚文》告神诅咒楚怀王,后楚怀王客死于秦。臣怀疑正是有人以巫蛊之术,霍乱我朝!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所谓巫蛊之术,是一种诅咒仇敌的巫术,起缘战国时代。只是武帝时期接连发生了三场大祸后,汉室便将之列为禁术,严禁百姓使用。
这可是杀头大罪,怎会有人以禁忌诅咒汉室!
有官吏道:夏常侍,此事万万不能信口开河啊!夏常侍可知武帝时陈皇后失宠,曾用巫蛊之术诅咒卫皇后。后被武帝觉察,陈皇后被废黜,牵连被诛者千余人!
正是如此。当时还有罪犯名为朱世安,揭发当朝丞相之子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并以巫蛊之术诅咒武帝。这案牵连甚广,涉事者全部伏诛,罪臣公孙氏更被诛灭九族!
更不必提武帝晚年时,奸贼江充以巫蛊之祸陷害卫太子!此事最终导致太子被诛、皇后卫子夫自尽。即便后来武帝醒悟诛灭江充九族,也换不回卫皇后与卫太子性命。
于是武帝之后,巫蛊术变成汉室不能提及的禁忌。但凡有人触犯,必诛其九族。
夏常侍既言有人犯禁,想来必是掌握确切证据,还请夏常侍明示!
不错,若真是如此,必须将此人抓出来诛灭九族,施以极刑!
见众人都随着自己的思绪走下去,夏恽微不可觉地勾起嘴角。
他的眼中泛起毒蛇一般的冷厉。
糜荏啊糜荏,你能得到陛下的宠爱又如何,斗得过张让与赵忠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死在我夏恽手里!
他身后,其余几位常侍亦露出狠戾的笑容。
唯独杨赐等人皱了眉头。
且不言是不是有人真的弄出巫蛊之术,夏恽这架势怎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等讨论的百官安静下来,夏恽抚掌道:将人带上来!
人很快被带了上来,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
瞧见上座玄色男子,她瘫软在地哆哆嗦嗦道:老妇,老妇参见陛下。
夏恽安抚道:老人家你不要害怕,把你知道的从实招来,陛下仁慈定会恕你无罪。
是,老妇遵命,她吞了口口水低低道,前几日我儿回到家中,要,要老妇人用木头与绸布,说他的东家要做四个木偶人
她从怀里拿出用剩下的绸布:老妇人不懂,就给我儿做了木偶。可等我儿取走木偶,老妇人忽然想起年幼时听到的巫蛊祸事,便在剩下的绸布上绣了木偶上的字,请识字的人看后,他说,说
夏恽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着绣的是一个名字,老人瑟缩了一下,正是当今陛下您的名字!
她凄惨的求饶声响彻整个大殿:老妇与儿子都不识字啊,若知晓这是陛下的名字,老妇决对不会同意做着木偶人啊!老妇怕被牵连,故而告发此事,请陛下您恕罪啊!
百官听罢此言,又是一阵哗然。
此话当真!竟真有人如此歹毒,要你将陛下名字绣在木偶人上?!
是何人如此狠毒?老人家你不要怕,且当着我等的面,大胆地说出来!
你是被欺骗的,且告发此事有功,陛下一定会为你做主!
老妇闭了闭浑浊的眼睛,咬牙道:我儿是,是糜河南丞府上仆人
不错,陛下!夏恽斩钉截铁地指着何进身后,面带惊讶神色的糜荏,犯巫蛊之禁者正是糜荏!
百官:
刘宏:
众人齐齐看着夏恽,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
无他,十常侍近来争对糜荏所做的错事太多了。上次赵忠诬陷糜荏种的是假水稻,逼迫糜荏捐献粮草,上上次张让逼迫糜荏一定要收他为义子,反被他气病如今见夏恽这言辞凿凿的模样,大家都很怀疑此事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