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话脱口而出,苏玙神魂一震,这才想起眼前的盲女极有可能是她不靠谱的老爹为她定下的未婚妻连她背后的胎记、膝盖的疤痕、年少的消遣都晓得,哪怕没有婚书,也足以证明并非无亲无故了。

不喜欢了吗?少女似是有些失落,很快振作起来,她捻磨着存在指腹的薄茧,问:那你现在都喜欢什么?

先不说这个。

窗外云销雨霁,苏玙硬着心肠道:我爹早在三年前就死了,苏家财力不复当年,我连祖屋都卖了可想而知有多不争气。你跟着我不会好的,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走?

我脾气不大好,臭毛病特别多,连只猫都养不活,就知道鬼混

她向来不是自我贬低的性子,说到这份上已是极限,她看着少女,多希望她脑子能清醒点。

这话和拒绝没两样,薛灵渺很清醒,她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至于太难看,身子抑制不住颤抖,消沉的嗓音恍惚要低入尘埃:你说你不好,我又能有多好呢?

简直疯了,苏玙恨死了这不合时宜的心软!她生无可恋地站起身:罢了,咱们也不要妄自菲薄了。

丑话说在前面,收留你可以,至于能在家住多久,得看你的表现。记住,到了我的地方就得守我的规矩,我是不会惯着你的!

第3章

薛灵渺何德何能期许被她惯着呢?

她眉心哀愁散开,笑得比方才要诚恳,起码能感觉到是发自肺腑的喜悦。因为深知自己的情况,所以不敢妄言。

她道:我会守你的规矩,做好我能做的,尽量不给阿玙添乱。

好一个尽量,用词精准,情真意切,苏玙闭着眼都能预见未来接踵而至的麻烦了。

从酒楼出来两人一直没说话,苏玙是没的说,一日之内见了两面就要把人领回家,这也太新鲜了,她得静静。

她不吱声,薛灵渺不敢主动谈起其他话题。比起苏玙,其实她有更多可说的。

三岁从爹爹口里得知世间除了至亲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时不懂未婚妻的含义,可从那时起,她就期待和她遇见的那天。

后来懂了,懂了那是要陪她过一辈子的人,那种生来常伴她的孤独感褪去,开心时、难过时、跌倒了需要爬起时,她就忍不住想她。十七年漫长时光,慢慢成为她全部寄托。

她在爹爹的指导下学了很多,所学皆与她有关。

知道年长她一岁有余的阿玙姐姐喜欢练字,数九寒冬就咬牙坚持争取盲写出一手漂亮的小字。知道她迷上了弹琴,就不知疲惫的在琴房与音律打交道。

她知道她十五岁前所有的小癖好,知道她做过的糗事,知道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她是独一无二的。

回家的路走了过半,小姑娘始终静默。不好继续晾着,苏玙眼睛转了转,作弄人的心思起起浮浮,猛地在她耳畔喂了一声,吓得小姑娘包袱掉在地上。

看不到周遭事物,薛灵渺惊骇无措地握着竹杖,顾不得包袱,她压着哭腔喊:阿玙,阿玙你去哪了?刚才刚才是你吗?你为何要吓我?

她委屈巴巴忍着泪意,把人吓成这样子是苏玙始料未及的,尴尬地捡起包袱,拍干净上面的尘土:是我。我就是太无聊了。

意识到此举幼稚,她脸色红红: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怕她继续沉默,少女深呼一口气,缓了缓:我对你来说很陌生吗?苏伯伯一次都没和你提过我?

没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的存在。怕她胡思乱想,苏玙补充道:我爹很不靠谱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这应该也算被安慰了吧?薛灵渺白着脸笑了笑:无聊不知说什么,你可以问我呀。阿玙,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

对哦。找到了可以谈下去的话题,苏玙问她:你名字能告诉我吗?

当然。她道:我姓薛,名灵渺,灵心慧性的灵,烟波浩渺的渺。渺有茫茫然看不清之意,灵渺两字要拆开来品读,爹爹希望我机敏通达以聪明立世,直面缺陷。

渺,灵渺。好名字。

她的名字从她唇齿念出来分外好听,灵渺先前受惊吓的情绪被安抚,拄着竹杖谨慎缓行:阿玙,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苏玙背着包袱:来,我教你认认家门,省得以后走错了。

手腕被她轻柔捏着,灵渺走路都轻飘飘的,她不敢多想,被带着触摸门前巨石。

感受到了吗?这是一只猫,我亲自雕的,废了不少石料才弄出来。整座秀水城,可以说是独一份的可爱。

她语气得意洋洋,少女听了不免暗笑,带她认家门是假,炫耀石猫才是真吧。

仔仔细细摸过石猫脑袋,确定不会认错,她由衷夸赞:是我想象不到的厉害。

一双手得有多巧,力气用得多精妙才能雕出如此成品。不畏人言,随性自在才敢明目张胆放在门前迎来送往。

不管哪一点,她都很佩服。

秀水城首屈一指的女纨绔,别人门前摆放石麒麟、石狮子,苏玙放一只威武中不失可爱的石猫,惹来一群人取笑。

那些人有眼无珠不懂欣赏,她懒得理睬。许是小姑娘不带一丝虚伪的夸奖成功取悦了她,她殷勤地领她进门:小心脚下。

灵渺害羞地耳根微红,少女心事迎着春风一点点发酵。

那是一座二进的院子,整洁清幽,庭院种着不用打理就能活得很肆意的花树,生机盎然。

后院厢房来不及打扫,你就住我隔壁房间,那地虽小胜在干净。要沐浴吗?沐浴后要午睡吗?

阿玙困了吗?

有点,所以你要好好配合。

少女咽下劝她去睡的话,老老实实被牵着。浴桶冒着白气,苏玙不确定道:能自己洗吗?

能的。

那就好。她尾音带着愉悦:你忙,我去睡了。

门吱呀一声关闭,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寂静,少女慢吞吞解了衣带,摸索着迈进温水。

周身疲惫得到很好抚慰,蒙在眼前的白纱被除下,透过蒸腾的水气看去,那诚然是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与之相配的鲜活,如同一潭死水。

要非常努力地被阿玙接纳才行啊。她轻声低喃。

一觉睡醒天边漫着绚丽晚霞,听到隔壁传来的混乱声响,苏玙慢半拍地想起家里还有其他人。担心小姑娘出事,她翻身下床,潦草地系好衣带匆忙赶过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