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2 / 2)

郑太后听闻讯息却勃然大怒,以为皇帝是忤逆不孝,见她才打算给紫宸殿女官指一门好婚,和先帝中宗一样,索性先下手为强,占了美人身子。

侍奉过天子的女人,自然不能再让臣子近身,然而她又不愿意入后宫,整日昏沉。

圣上怕她触景生情,亦不敢和她言语,本想将她仍留在紫宸殿悉心调养,然而郑太后虽说不喜欢皇帝与她亲近,却更瞧不上皇帝强占女官的作派,在长信宫中狠狠教训了儿子一顿,叫人将她安置在了丽景殿。

他已经四十岁了,仍然没有子息,知道她没有索取避子药后斟酌一会儿,叫医女过来伺候她的起居。

皇帝是那么期盼能与她有一个孩子,除却对于皇位的考量,也想以此为契机,与她有个缓和的借口。

南平长公主入宫探视了两番,也替皇帝来做说客,她在圣人面前一贯是个温柔谨小的阿姐,但她却敏感觉察到,这位长公主是来观察她的腹部有没有隆起。

宫里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位长公主见她小腹平坦,却舒了一口气。

然而今夜,月信如期而至,恐怕紫宸殿与长信宫都要失望了。

她松了一口气,却不见有隐秘报复的快乐。或许隐约中也存了那么一点希冀落空的意味,但细想了一下,她过不去心中那道坎,总归还是没有这个孩子为好。

不过朝阳长公主午后却来过一回,她有意无意地提起,万一有了身孕,为皇嗣考虑也该放下过去,考虑有个名分,但若没有,长信宫怜悯她,若是她愿意,以后可以到远志馆去教书,若是不愿,还可以到长信宫与六局任职。

她若受太后的庇护,皇帝是个孝顺的人,不会再染指母亲的女官。

丽景殿离紫宸殿不近不远,她举头去往,只见天边明月,不见灯火通明的紫宸。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身边陪侍的女官是又换了一位吗?

掖庭局里的岁月难熬,病魔与生产带走了一个又一个犯官家眷,便是天子有再深的情意,她也不愿意做他的后妃,杨氏的血脉几乎断绝,数十颗头颅落地,她也不愿意去想萧氏的东宫储位至今悬而未决。

可是她又不禁去想,万一她与圣上有个孩子,也会如平常婴孩一样可爱吗?

这些落在监视宫人的眼中,这位受幸的女官未免太不知好歹,至今还在为陛下的宠幸伤怀。

偏偏圣人就吃这副冷淡的性子与模样,幸了也不肯撂手,派人一日三餐,悄悄问候,不肯叫她知道。

……

杨徽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前却酥,仿佛浴池的缱绻仍在上一刻,便又换了衣裤。

她刚醒的时候或许有些沉浸在梦中的哀伤,然而醒来以后缓了缓,又觉得最近做的梦很有趣,如折子戏。

皇帝自有他的事情要去忙,女官们知道皇后昨夜累坏了,她晚起也不说什么话,甚至竹苓还有些按摩的手艺,问她哪里还有些不舒服,替她按了按身子,才继续讲宫内的事情。

直到午间,圣上才回来与她用膳,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些隐秘的转变,彼此望了望,竟什么也没有说,各自低头用膳。

等宫人服侍漱口,圣上才低声问了一句“今日还疼不疼”。

她含羞说了些,察觉到他挨近连忙躲开,嗔怨道:“圣人做什么,我等下准备去远志馆瞧瞧,不许再来了。”

“郎君不过是想看看你的伤,”他竟然正色,道貌岸然:“瑟瑟,你好不正经。”

第53章

杨徽音被他这样说,秋波慢启,横了他一眼,叫一旁的皖月同她一道回去,圣上从前同意过她回远志馆去瞧一瞧,现在也就不多问,随她回去。

远志馆已经得到了讯息,太后逐渐隐退,有颐养天年意,皇后才是决定远志馆女官去留的人,因此等到皇后过来的时候,门前已经候了许多女官,等紫宸殿的步辇过来,分成两侧,向皇后问安。

“女傅们何必这样客气,”杨徽音俯身搀扶起了最近的崔女傅,笑吟吟道:“我不过是过来瞧瞧,何必这样隆重,您还在里间上课,替我提前安排一个坐席就是了。”

女傅们早就知晓圣上待杨徽音的情谊不同,疑心天子的喜好,然而只是平平淡淡这么多年,总是没有波澜,后来忽然圣人便要立后,也只是叫她们稍感意外。

崔女傅恭谨:“礼不可废,娘娘虽然命人吩咐过,不过您第一回 来,臣等岂敢怠慢疏忽。”

哪怕现下皇后还未嫁入宫中,也是像对待皇后一般待她,客气恭敬。

杨徽音只在小时候见识太后有过这样的排场,如今轮到自己,才有些明白圣上为什么会觉得她确立了名分再往这处来会很不方便。

女学生来上学,与身为小君来视察哪里能是一样的排场,太兴师动众了些。

反倒是扰乱了课堂秩序。

她往里面进,抬头瞥见宇文意知,她原本随父亲那般,双颊丰盈,鲜活,且如满月,现下却瘦多了,面色也憔悴,可见也不是不怕牢狱之苦,等她路过的时候,才抬头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皇后显然不愿意这样乌泱泱一堆人随着,主事的几位都随着她入馆舍,今日有课的女学生与女傅依旧去上课,无事的几位留下陪侍。

“娘娘有兴致,不妨瞧一瞧这些时日新编的教材,前些时日圣人也叫人启了藏书阁,臣下们就想着多选取一些新的,看娘娘意下如何?”

杨徽音从前都是学这些的,如今却成了决断别的女郎要学什么的主宰,这未免新奇,她随手翻了翻,将敬献上的东西交给皖月收着,预备过后再看,温声道:“我从前与学堂里的女郎也有相好者,想唤她们过来说一会儿话,不知道成不成。”

皇后客气相问,她的要求又不是多么过分,自然是没有不成的,往常太后偶尔过来,远志馆还会为她安排一些有趣的节目,叫女郎们上场蹴鞠,或是骑射,或者蹴鞠,不过皇后在这些上面一向便不怎么擅长,这一项就没有人提起,只说诗书。

宇文意知被女傅单独从课堂上寻走的次数也不算太少,只是难得会有这样一次,不是垂头丧气,面上都抑制不住笑容,迫不及待地过来见她。

只是甫一进门,就瞧见女官隔着远远地侍奉,杨徽音在一侧听取女傅们关于今年的安排,见到她来,才转过头看,女傅与内侍们也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两人遥遥隔着,杨徽音也略觉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愣什么,过来坐呀。”

宇文意知这才走到她身侧席位,笑道:“我原先还好奇到底是什么绝色的郎君,叫你这样不关心婚嫁的女郎都担心别人知晓,难怪娘娘瞒得这样紧。”

杨徽音对她的调侃只作不闻,低头喝茶,教她也跟着尝一尝,“我还当你遭逢劫难会安静许多,还是一样的爱说轻薄话。”

“娘娘这些日子在宫中可是如意快活,都不管我在宫外饱经牢狱之苦,实在是可怜得紧,”

提起这些,宇文意知要抱怨的确实有一堆,她从那以后确实收敛了许多,和几个依附她的情郎都断了联系,安安静静读书:“我被拘在家里面好久才入宫,度日如年的滋味我是受够了。”

杨徽音本来见她面色不如往昔光鲜,很是替她难过,后来却见她开腔还是这样,莞尔道:“其实也已经算是万幸,我原本还担心你要被打断腿,现在看来也还好,能说会道,活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