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十常侍恍恍惚惚地抬头去看糜荏。

青年正站在祭坛之上,朝着他们展颜一笑,一袭白衣熠熠生辉。他的身后黑云倾城,密密麻麻仿佛就要倾塌下来!

他朝着他们扬起嫣红唇瓣,露出的森森利齿。

十常侍惊恐地战栗起来。

他还是人吗?!他们惊恐得想。不,他决计不是普通的人!他这般擅长于控制人心、装神弄鬼,他才是邪崇,他才是魔鬼!

到底谁给他们的勇气,要去惹上这个人?

十常侍悔恨不已。

秋风萧瑟,秋日寒凉。他们身上明明穿着厚实的秋衣,却因恐惧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粒粒竖起,难以控制地打着摆子。

天子这时也已回过神来,缓缓从祭坛上走下来。他凝视着十余人,表情前所未有的痛苦。

何进上前躬身道:还请陛下定夺,如何处置这些邪崇!

百官亦随之跪地请求道:还请陛下定夺,如何处置这些邪崇!

他们似乎都已认定,十常侍就是霍乱天下的邪崇。唯独处死这些邪崇,汉室才能重见天日。

在这生死之间,张让的脑中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知道刻不容缓,若再不壮士断腕,恐怕连命都要没了。

幸好他深刻了解天子的弱点,便除去头冠,脱下官服与鞋袜,将之折叠好置于一旁。然后重重给走到他们面前的天子磕了一个响头:陛下,事已至此臣亦不再多做辩解。不论您做什么决定,臣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只是往后余生,臣不能再陪伴于您!望您珍重!

其余几位常侍见状,亦反应过来。

他们纷纷效仿,情真意切地跪地磕头道:张常侍说的是。陛下,事至如今我等不会有任何怨言,请您做出决定吧!

陛下,臣固然可以一死,臣只是舍不得您!

臣这辈子最感激的事便是遇见陛下,能得到您的喜爱!

见天子犹豫不决,毕岚痛哭流涕道:陛下,难道我们十二人都是邪崇吗?!

刘宏猛地一怔。

是啊,天神只说邪崇在十常侍中,并未指明任何一人,难道他们就都是邪崇吗?

过往一切历历在目。有十常侍陪伴的快乐童年,有被百官否认后得到的贴心安慰,还有无数在一起玩闹的轻松时光

他复杂地看着他们,沉默良久才叹息道:十常侍虽然有错,但毕竟伺候朕这么多年,也为朝廷做出不少奉献。

念在十常侍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的份上,今日起十常侍归家自省直至邪崇现世。

百官还要再劝,但刘宏心意已决,摆摆手便一屁股坐到地上,颓然以双手捂住脸颊。

于是百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逼迫天子。

刘宏惯来是优柔寡断之人,不愿对身边人太过薄情。十常侍有这个结果,糜荏倒不觉意外。

反正他如今羽翼未丰,便是弄死十常侍,也不能接收他们的家产,便宜其他人罢了。

他看着十二人,仿佛在看十二只肥美的羔羊。眼中有些微的遗憾,还有更深的贪婪。

还是再养一养,晚些宰割罢。

第三十三章

祭祀在瓢泼大雨中匆忙结束。

谁都知道这场雨是十常侍激怒天神所致, 因而无人敢多嘴抱怨,只是尽可能将自己缩在雨伞下,免得淋坏了身子。

得亏糜河南丞建议太常此行为他们都备上雨伞, 想来当时他便已猜到邪崇将会激怒天神吧。

这等神仙手段, 着实闻所未闻啊!

于是接下来几日,朝中官吏都在议论此事。事实上他们都有些恍惚, 怀疑那是否只是他们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记忆里那个白色的身影好似并不存在于人间。

等与左右交谈、再三确认, 方才肯定不是他们臆想出来,而是真实存在的。

把持朝政长达数十年、无数次掀起党锢之祸迫害贤臣的十常侍,终于被罢官了!

百官喜极而泣,在房中无声嘶吼, 尽情发泄着他们心中的愉悦与快意。

紧接着他们灵感蓬发, 终于克制不住倾诉的欲望, 纷纷提笔写下诗辞歌赋记载此事。

他们用极尽夸张的言辞感谢天神显灵, 赞美糜荏,将他捧到仙师的高度,认为他是上天派来拯救大汉的天使;与之相反的则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十常侍, 他们被踹下云端, 被刻画成妖魔鬼怪, 被人一遍又一遍地揣测、痛斥、诅咒!

这些文章流传出宫,京洛士族为之一震。

他们怀疑此事真实性, 但见这么多文章都写的有模有样, 不论是糜荏神乎奇迹的问天之法, 抑或那道惊天动地的秋雷与随之而来的暴雨

说起来当日那道惊雷、那场秋雨来的格外诡异,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众人恍然大悟, 又见十常侍被罢官, 心中已对文章所描述的内容信服七分。

难怪啊!

难怪糜仙师进京时,十常侍待他那般好,想来正是十常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想要拉拢他;后来发现仙师身负重振汉室重任,不是他们这几个邪崇能拉拢的,便处处针锋相对,想要将他排挤出京!

也难怪所有想要对糜仙师不利的常侍,全都败下阵来!

士族们思及此,不再对十常侍有任何恐惧,反而光明正大聚集在一起,讨论究竟哪个才是霍乱汉室邪崇。

有人认为邪崇定是张让与赵忠,因为他们曾亲耳听得这两人蛊惑天子唤他们为阿父阿母,这可是两个阉人啊;

有人则认为定是夏恽,正因为他觉察到糜荏有揭穿他身份的手段,是以先下手为强以巫蛊之术陷害糜荏;

更有人认为十常侍都是邪崇,若不是他们蛊惑天子,汉室怎会走到今日地步?

京中士族由此大改往常沉默姿态,大肆抨击、激情辱骂十常侍,不断上奏折要求天子处死他们,听得天子暴怒不已。

他又贬谪好几人,才使得朝臣稍稍冷静些许。

盛怒的天子将糜荏召入宫中,忍不住对他发了脾气:糜爱卿,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你看看这满桌朝臣要朕处置十常侍的奏章,你现在高兴了吗?

糜荏豁然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天子。

陛下怎会这么说,他苍白着脸,像是根本不能承受天子的指责,您误会微臣了,微臣根本不想与十常侍作对,只是想为您排忧解难啊!

他的面上浮现出一丝难过神色:您忘了吗,当时是夏常侍指责微臣使用巫蛊之术祸害朝堂,微臣急于自证清白,才想起曾经在古籍中见过的天问之法。不过五成把握,微臣根本没有想到能成功啊。

刘宏跟着沉默。很显然,他知道糜荏说的都是事实。

若不是夏恽先诬陷糜荏,他也不会为自证清白而说自己有问天之法。

且在祭台之上,他交给自己的分明就是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任何墨点或是书写痕迹。是他感受到天神降临,眼睁睁看着天神在祭台上书写答案。

后来夏恽辱骂上天,又招来惊雷与暴雨。

所有一切清清楚楚,算起来正是夏恽的错,归根结底就是夏恽连累了其余几位常侍,怎能因此而迁怒糜爱卿呢?

刘宏别扭道:其实朕也不是这个意思,哎,朕就是觉得有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