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 / 2)

吉时已到 非10 6659 字 2022-10-02

韶言暗自松了口气,得以静静品茶。

吉南弦一封信念罢,众人皆面有笑意。

“有小玉儿把着关,错不了的。”孟老夫人笑意慈和:“且回信,由她安排便是……另再使人置办些嫁妆,挑几个说得上话的老仆送去营洲,也算娘家来人了。”

“是,孙儿这便安排下去。”吉南弦笑着将信合上,随手压在另一封未曾拆开的信笺之上。

他非是信不过韶言,而是有些事大白于世之前,一刻皆不得大意。

这是阿衡多年来的苦心谋划,身为家人,理当谨守。

宣政殿内,早朝未散。

以中书令姜正辅为首,弹劾定北侯萧牧之声不绝。

“此前陛下旨意,欲押契丹部族首领璇浦入京受审,定北侯只一句‘璇浦已被契丹刺客灭口’便敷衍了事,而无半句请罪之言,可见目无君主知嚣张气焰愈盛!”

“没错,璇浦乃契丹名将,与我大盛交战足有二十年余,当年又曾参与反贼时敏晖谋反通敌案,此等分量之人被擒获,萧牧非但未能审问出紧要军机,还使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劫杀,本就有看管不利之罪!”

原本嘈杂的大殿中,在“反贼时敏晖谋反通敌案”此一句话响起时,四下有着瞬间的静谧。

有官员暗暗交换眼神,更多的则是垂下眼睑掩去情绪。

高坐御阶之上龙椅内,满面病容的皇帝,满是疲态的眼底也有一瞬的晦暗不明的凝滞。

童乐帝今岁尚未满五旬,却因久病而早显老态龙钟之感,双鬓花白,腰背也不再挺直。

“再有近年来北地战事频发,定北侯未奉圣命,频繁随意挑起战事,以致与北地异族诸部关系越发严峻紧绷……依臣之见,此人先后收复五城,兵事皆归于其治下,未必没有借机揽权之野心在!”

“臣所见与马尚书相同……”

姜正辅最后肃容道:“自我大盛建朝以来,北地便有难以为朝廷所掌控的弊端在……此前晋王叛乱之事后,北地形势混乱艰难,不得已之下才命萧牧暂时接手稳固局面,陛下又予其爵位示朝廷信任,可未曾料到此人贪功之心甚大,日渐骄纵嚣张,若再不及时遏制,只怕日后要酿成大祸!”

此言出,附议声更是无数。

如此之下,一道反对之音便十分醒耳了——

“诸位大人此言,吾实难认同。”立于御阶之下的太子开口,字字掷地有声:“其一,璇浦本为定北侯兵不血刃、智擒而来,此后更是将人由军营暗中押至侯府秘密看管,如此百密一疏之下,璇浦仍为刺客劫杀,必然也非定北侯所愿。收复千秋城之战,定北侯适才立下堪留名青史之大功,若朝廷便要以其未曾看管好区区俘虏为由问罪,未免太过牵强苛刻——”

“其二,所谓定北侯有揽权之心——试问诸位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北地局面如何?”

太子环视众人:“吾记得,且仍记忆犹新,清晰深刻,为之后怕。”

第076章 太子的八卦之心(求月票)

“彼时城池前后失守,各族大小部落恨不能趁机一举瓜分我大盛疆土,急报频频入京,诸位为此日夜入宫商议应对之策,朝堂上下为此惶惶……敢问若无定北侯平定晋王之乱,接管营洲,三年收回五城,大大威慑了北地异族,振奋我大盛军士人心士气,又何来今日之稳固!如此赫赫功绩皆是靠得血肉拼搏而来,所谓‘贪’功之说究竟从何说起?”

此言让站出来弹劾萧牧的众官员皆面色微变。

“其三——”太子言及此处,看向了立于文臣之首的姜正辅:“姜大人也道当年北地形势混乱艰难,为稳固局面才让定北侯接管,如此也等同是肯定了定北侯的功劳——若只因些不知真假的揣测,便妄加遏制治罪于功臣,岂非是要寒了众武将之心?北地五城初收复,若便急于施如此与过河拆桥无异之行径,朝廷威信究竟何在?日后谁人还敢有报效之心?”

他语气不重,然其中字字锋利。

殿内一时寂静可闻针落。

一位是当朝太子,一位是中书令姜大人……

而众所皆知,姜大人曾任太子少傅之职,教习过太子功课——

而今师生对峙殿内……

面对当今储君,姜正辅面色依旧威严:“殿下,此事不可只观表面,当为长远计!”

“吾知姜大人是为大局虑,然而若只凭揣测来否定定北侯之忠心,戕害良将能臣,又与因噎废食何异?”

“殿下所求乃仁义之策,本无错,只是也要讲求因时制宜——对待此等摆在眼前的隐患若不尽早扼除,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其一味坐大,以致来日无可挽回吗?”姜正辅定声反问。

“可若弄巧成拙,反倒逼反良臣,使得北地局面失控,届时又当如何应对?”

“若当真会因己过被罚,而行造反之举——那恰可说明定北侯暗藏不忠之心已久,藏此祸心者,迟早有一日会因种种诱因而入歧途,难道要让下至朝臣上至陛下百般迁就忍耐于他,以防此况发生吗?须知一味退让不可取!”

“姜大人此言实在有失客观!”一名御史趁机站了出来,目不斜视地道:“当年晋王之乱中,姜大人膝下独子因自荐前往劝降晋王,而不慎丧命。彼时多有传言,道是令公子沦为晋王人质,用以胁迫定北侯退兵,定北侯未允,才致使令公子丧命于晋王刀下——”

这段旧事被提及,太子无声握紧了袖下十指。

方御史无视着姜正辅渐渐寒下的脸色,声音依旧抑扬顿挫:“单不论传言真假,纵是为真,有人伤亡亦是两军交战之常态,姜大人痛失爱子,令公子为朝捐躯,自是可叹可敬可怜之事——可姜大人若为此迁怒定北侯,频频加以针对诋毁,如此公报私仇,未免过于罔顾朝纲,叫人不齿!”

这番话让殿内气氛愈发紧张冰寒。

“本官从未诋毁过萧牧!所言字字句句皆实情!”姜正辅一字一顿道:“反倒是阁下,单以区区揣测便来污名本官,倒更像是有失客观的那一个!御史台进言,如今竟全靠臆测了吗?”

方御史还要再言,却被龙椅上的一阵咳声打断。

“……好了,诸位爱卿勿要再因此事争执……”皇帝呼吸有些不匀地道:“此事,朕会细细权衡思虑,朕不会姑息养奸,却也更加不会戕害忠臣……”

听着这一如既往地模棱两可之言,众臣唯有应合着:“陛下圣明。”

姜正辅等人也只有缄默下来。

皇帝身侧的掌事太监见状适时开口:“诸位大人可还有其他事要奏?”

姜正辅抬手,面容紧绷:“臣等无本要奏。”

旋即,便有内监高唱“退朝——”之音于殿内回荡。